于是拉门“唰啦”滑开,经天平走下楼梯,扶着墙壁蹬上鞋子。他肚子大,向下的视线被遮挡住,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才终于趿拉趿拉地走了。
经天平离开后,经鸿坐在原处,沉默了会儿,服务生端上来了他们点的最后一道菜,一盘刺身。
是蓝鳍金枪鱼,看起来肉质鲜滑。
两分钟后,经鸿看见隔壁房间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了两个包房之间的隔断墙前,敲了敲木头框,问:“经总?”
经鸿抬起眼,回他:“嗯?”
那隔断墙竟能移动,拉开之后可供更多人聚会,经鸿只听见平滑的一声,周昶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隔断后头,还含着点笑。
两人对视一秒,周昶提起腿走进来,懒懒散散地坐在了经鸿对面的蒲团上,一只膝盖竖着,另一只倒着,一只手腕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撑着地,道:“服务生说这边儿应该只剩一个人了。”
经鸿还是直直坐着:“嗯。”
周昶冲着满桌子的新鲜日料扬扬下巴,问:“你不吃点儿?”
经鸿却答非所问,看看周昶,带着一点随性的京腔:“周总还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
对着其他人时经鸿一向说普通话,甚至包括至交好友,也包括经语他们,可最近面对周昶时,也不清楚是怎么了,越来越散漫。
周昶也不恼,回答:“经总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经鸿赞同:“倒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周昶,经鸿心头的烦躁不知不觉消散了些。
经鸿又叫服务员进包间,翻翻菜单,点了一碗豚骨拉面。
周昶看看一大桌子的东西,问:“还点新的?你这一口都没动。”
经鸿厌恶道:“不爱吃这些。给司机打包吧。”
周昶含笑问:“为什么?”
经鸿说:“生。”
周昶一哂:“一样。我也不爱生的东西。”
经鸿又将菜单递给周昶:“周总还吃点儿什么吗。”
周昶没接:“不了,饱了。”
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服务生穿着和服。
豚骨拉面香气四溢。经鸿提起筷子,挑着拉面,大口大口地吃下去。
周昶没说话,就坐在对面看着经鸿吃拉面。
吸溜一下,一大口就进到嘴里了。
以前,作为泛海的CEO和清辉的CEO,公众场合里,他们两个多少端着。
端着,筹划着、经营着,字斟句酌,问题需要问得漂亮,回答也需要回得漂亮,一旦不够漂亮了,就要生出许多事端。
可现在呢,却带着世俗的烟火气。
家常的、温暖的,安宁悠闲,不永远是要跟什么人决一死战似的。
倏地,经鸿一筷子没夹住,几根拉面“通”地一声落回碗里,崩出来了一些面汤。
面汤溅在经鸿今天穿着的淡蓝衬衫的袖口上,洇湿了几小块儿。
“……”经鸿抬眼找餐巾纸。
周昶发现这张桌的餐巾纸就在自己的右手边,便抽出两张,没递给经鸿,却就着经鸿袖口的位置,直接上手,帮经鸿抹去了。
“……”被抹完,经鸿撂下筷子,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挽了几折,一直挽到手肘下面,才又重新提起筷子。
周昶看着经鸿露出来的两只手腕和两截小臂。
肌肉匀称,带着力量感。尤其提着筷子的左手,因为微微用力,手腕处的筋绷起来了一点。
周昶问:“经总好像是左撇子?打网球也用的左手。”
“都差不多。”经鸿右手掌心一摊,说,“算左撇子吧。但我小时候学校老师强制学生用这只手写字儿,也练出来了。”
周昶说:“嗯。”
经鸿一边吃,两人一边偶尔说几句话。比如周昶告诉经鸿:“那个裁员案……我给了很好的severancepackage(遣散包裹)。”
经鸿:“……嗯。”
吃完拉面,经鸿捧着大碗,连拉面汤都喝了一半。
末了,经鸿用餐巾纸擦擦嘴唇,终于看向了周昶。
周昶抬抬眉毛。
因为拉面是辣的,经鸿此刻嘴唇全红了,被蹂-躏过似的,跟他两边儿眼尾下面一直勾带着的一点红色还挺呼应。
周昶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经鸿说:“行了,结账吧。周总那边结了吗?”
周昶:“那我吃霸王餐?我都出来多久了。”
经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