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看到神像左侧有个小门通着,刚想过去,发现身後的闻述不见了,回头一看,发现他排到队伍里头,领了三柱香,正和周围人聊着天。
100想了想,没急着去,通知了正兵分其他路的729,转身去找闻述了。
也没催,就在旁边等着,观察这些人的拜神姿势,过了一会儿,听迅速收尾了闲聊的闻述说大家都觉得在这儿拜神最灵。
据说是因为有一个重症光敏患者的丈夫来这里拜过一次,之後那位无法站立的光敏患者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在集中营里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各个有家属的丶或是关系好的丶以及在顶棚搭建好後可出行的前期光敏患者,都纷纷来这里拜神。
并且效果十分显着。
至于有多显着,也只有那些光敏患者才知道,集中营不给进外人,没人知道那些已经骨肉酥-软的患者是否真的可以自由行动。
而灵验的开端,是在十几天前这座神庙换了一个神像。
“那个小门过去就是集中营,待会儿我给你找个法子混进去,”闻述说,“不过得等我上了香才行。”
“拜它做什麽,指不定是什麽邪神,”100瞧着那奇特的神像,啧了一声,又冲他乐呵,“不如拜我,我比它有用。”
闻述没理他,往前站了两步:“我觉得蛮有用的。”
100觉得有些稀奇。
这人在他工作的庙里也不见得多庄重虔诚,纯粹当消遣,没想明白他要拜些什麽。
100又朝神像瞧了一会儿,眉眼有些绷,转头跟紧闻述两步,又笑:“你帮我也领点香,让我也拜拜。”
闻述瞧他一眼,嘴上叨叨着“你凑什麽热闹”,但把手上的香给了100,说着“帮我排着队啊”,然後转身去领香处拿香。
下一个就是100,他把手上那三根香放进了火炉当中,眼睛盯着神像,好一会儿,才把燃得起劲的香拿出,上前一步,随意插在香炉之上。
他也不鞠躬不说词,拧着眉毛看了许久,直到被身後的声音打断,才回头看过去。
“有你这麽烧香的吗?”是领完香回来的闻述,表情像是要打人。
100低头看着自己插上的那三根香,还带着火苗,左中长度持平,右边那根香被烧得可怜,烟灰都歪歪扭扭地杵着,一点风吹草动,灰就断了,留下短短的一截。
“怎麽?”
事实上,当印象深刻的事情被记牢的那一瞬间,反而是最模糊的。
它只会在你从记忆里翻出来之时才会清晰到连耳畔的声音丶烟灰落下的时机都展现得一清二楚,反倒是当时发生之时,你会像被夺舍一样意志不清就度过了这段时间,不知道看见什麽丶听见什麽,只顾着留下情绪。
记忆能储存画面,但情绪只留在当下。
所以就对画面不管不顾了,一心揣摩情绪。
那声带着笑的“怎麽”一时让闻述头脑发胀。
100并不是一个冷漠严肃的人,他自认自己长得很不错,所以从不会亏待这张脸,十分慷慨地在这张脸表达情绪。
所以闻述并不是少见他的笑,反而对他的严肃和冷脸稀奇。
闻述沿着三年前100出现的轨迹,也让自己成为一个热衷表达情绪丶并时常笑脸的人。
但每每看到100凑前的笑脸,他依旧头脑发胀。
要怪只能怪这厮总爱冲他笑。
闻述也不清楚自己回答了什麽,好像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说了一-大堆讨人嫌的唠叨,让他唠叨之馀还抽空思考了一下他七老八十後会不会也变成光头。
不过他大概是没有能长到七老八十的机会的,体虚病弱,指定是死在年轻的时刻。
也挺好,死了也不会太丑——毕竟对面这人还是颜控呢。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表现如常,如常到从拜神到躲鬼。
现在屋里就他和100两个人,门外不知道几个鬼虎视眈眈着。
100说那些都是所谓能自由行动的光敏患者,又说那些已经不算人了,还说没事它们本事不大。
闻述就着他说的“命运共同体”,安心在黑暗中待着胡思乱想。
他继续想着。
光头大概是基因问题,年轻的时候头发浓密老了大概也是满头白发。
然後又想。
他算是头发浓密吗?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100那头黑发,转头看过去。
其实周围很暗,密闭空间没有光线,并看不到什麽,除了黑也只有一团阴影。
但却感知到对方也转头的动作,像是隔着时间空间,两处重叠,只是这次声音更轻,问:“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