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南溪:“关于赈灾贪墨案,方才八皇子在外头听了多少?”
南溪不语,但祈战明显一副他不说就要跟他耗到底的模样,最终踌躇了片刻,试探性的说:“从陛下砸了茶杯开始。”
“如此看来八皇子对这事应当已是略有了解了。”
祈战嘴角笑意更深,他挑眉道:“那麽孤且问八皇子,若你是孤,你会如何处理?”
这一语入惊雷乍起,再场所有人无不一脸惊愕。
南溪是谁?他可是南钰国的八皇子,与晋国是敌对关系,祈战作为晋国的皇帝竟让他来干涉晋国的政务。虽然祈战只是询问其见解,并非当真让南溪干政,但也极为荒唐。
“陛下……”
大理寺卿常大人当即又要出言相劝,奈何祈战一个冷眼瞪过来,目光凌厉如刀的说:“孤没让你说话。”
大有他再说一句,下一个被摘乌纱帽砍头的就是他的意味。
常大人脸色一白,到了喉咙的话语一下子全被噎了回去,最後只能瑟瑟缩缩的低了头。
“好了,没人敢打断了,八皇子但说无妨。”
祈战警告完了大臣,转头又换了一副模样,语气虽不如之前那般强硬但依旧不容拒绝。
南溪眉心微蹙,不知他又在闹哪一出,他抿唇不语,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因紧张而微微曲起。
许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祈战道:“孤保证,无论八皇子说什麽,孤都不会怪罪于你。”
祈战这人虽然阴晴不定,但向来都是言出必行,既然他能向南溪这样保证,那就证明他真的不会因为这事跟南溪算账。
关于赈灾贪墨一案,南溪其实没什麽想法,但祈战非要他给出一个答案,他思索了片刻:“我认为贪污腐败鱼肉百姓者都当斩首。”
“哦?”
祈战被挑起了兴趣,他复又问:“孤欲抄家流放那些贪官污吏的妻儿家人,他们并未直接参与贪污,八皇子可会觉得孤做得不对?”
南溪垂眸道:“陛下所为并无不对,妻儿家人虽未直接参与贪污,但也是受益者。那些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更有甚者易子而食,使得整个闽南地区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纵然他们并未参与其中,但也脱不了关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最为合适。”
祈战闻言放声大笑,看向南溪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他又问南溪为何如此认为,南溪却是缄默不语了。
祈战让他就贪污一事发表自己见解,可南溪却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真的就能干涉晋国的朝政。他虽不懂祈战这麽做的用意,但却敏锐的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过多掺和为好。
祈战见他不说了也没为难他,转而指着底下的大臣们:“你看看你们为官多年,还没八皇子看得通透。你们说说,你们是怎麽敢给那些罪臣求情的?莫不是收了好处,亦或是你们也参与了其中?”
祈战一连两个帽子扣下,大臣们吓得脸色青黑泛白,连连磕头告饶。
“陛下息怒,臣等是清清白白的,绝无贪污受贿的可能。”
“同时斩杀上百名官员,臣等只是唯恐朝堂根基动摇,才冒死恳求陛下从轻判罚。”
“还请陛下明察啊!”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磕头声此起彼伏。
“行了!”祈战打断了他们的话语,直接拍板定论:“传朕口谕,闽南水灾赈灾粮饷贪污一案,涉案官员格杀勿论,其资産尽数抄家充盈国库,三族近亲流放西北。即刻执行!”
“赈灾粮饷运输一事由户部重新选人押送运输,若是再出半点差池,通通提头来见孤。”
定局已成,大臣们互相使眼色,纷纷叩首领命。
之後祈战将大臣们都赶出了御书房,房内只剩他与南溪二人。
“这段时日一直不曾检查八皇子的功课,今日这随堂考核八皇子的表现让孤很是满意。”
“什麽?”
祈战这话让南溪一怔,他没想到祈战特意让自己今日来御书房竟真是为了考核他的功课,只是考核的方式过于出格了一些。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个他忽视掉的关键,祈战昨夜就让他去御书房但并未规定何时去,恐怕是算准了今日大臣们会集体为贪墨的官员求情,又算准了他泡完药浴後到来的时间,否则断不会这般的巧合。
南溪不由得暗暗心惊,如此种种迹象表明,所有官员的一举一动,都在祈战的掌控和监视之中。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这皇宫内外遍布着祈战的眼线,恐怕那些官员家中也不例外,处处都有他的探子。
南溪隐约的意识到,祈战这人或许除了城府极深阴晴不定以外,本性应当也是掌控欲十足的。
南溪不由得心惊,像祈战这样的人,若是友自然是好事一桩,可若是为敌,只怕骨头渣子都要被啃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