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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66 （第1页）

第66章66。

第二天陈序去找康平。他昨晚就想好了，艺考这件事对方曾经跟他说过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他，所以他真的趁语文课下课把人叫住了。

“找我有事？”康平扶了把镜框，视线瞟到了那根露出半根的项链。

陈序感觉到康平看了自己的领口一眼，他不自然地整了整衣服，说了艺考的事。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好了？”

“……嗯。但我还不知道康老师你说的那句话具体是什麽意思。”

“我表姐她是这方面的老师，她水平还不错，你要是需要我可以介绍你到她那里去。”

陈序没想到是这个，自然有些喜出望外，他现在正愁摸不着门道，甚至想过要不要让傅明恕跟叶前打听一下沚州那边的画室，但沚州的画室他不用想都知道学费会比较贵。康平他表姐这儿不知道怎麽样，于是他问：“康老师，你表姐那里学费大概是多少？”

“钱的事我不参与，我可以直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或者给你的监护人，你们私下说好就行。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不会高价收你的。”

见陈序突然梗了一下没接话，康平觉得奇怪，这个还要匆匆赶往另一个班级备课的老师一时忘了陈序的家庭情况，问他还有什麽疑问没有。

陈序摸着脖颈笑了笑说：“没了，我，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嗯。”康平没再说什麽，最後又看了眼他的项链才走了。

陈序回到教室时，教室里的气氛突然起了变化。他是习惯了回回都从教室後门进的，等察觉到气氛不对擡头看时，才发现郭庶丰已经站在了班内。看到他进来，这人等不及下节课开始就让他上讲台这儿来念检讨。

被点到名字的人还有点懵，他看了眼傅明恕，那个人眉头浅浅地蹙在一起，显然郭庶丰刚才是什麽都没说，就等着他进来才发话的。

陈序想反正都要念，干脆第一个念完了事，就把昨晚抄好的那页纸带上去了。韩柳意昨晚在群里给他们介绍经验，说一般说满两三分钟就成，差不多八百字，不用太长反正也没人听，所以他和傅明恕两个都是只写了八百多点，正好凑成一张纸的双面。

“检讨书……”陈序张口。

“因为我忽视班级纪律和学校纪律，在自己有事需要回家一趟的情况下，没有跟任课老师和班主任及时报告……”

还是课间时间，教室外面都还响着其他班级吵吵嚷嚷的声音，陈序一个人站在高出一截的讲台上，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方块儿，也像没有根的野草，念着念着就让人丧失希望和信心。他双眼跟着一行行字走，没有空闲去打量底下他的同学们是否因为他的事而噤若寒蝉，还是说各自忙各自的，没有丁点儿反应。

“……这次的事情我保证会是个例外，在即将步入高三的阶段，我将实现自己的承诺，不旷课丶不缺课，做到按时上课，不迟到早退……”

“等会儿。”郭庶丰突然打断他。

陈序从检讨书里擡头，一时间也看到底下很多人唰唰把头擡起来，他们看上去确实不是害怕而是不在乎，每个人都不在乎郭庶丰对他的惩罚，却又陪着对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你这样算是检讨？”郭庶丰问他。

班里有些人开始放下了笔，比起一张毫无重点的检讨书，他们更乐于看到一场针尖对麦芒的闹剧。

陈序没接话，他有预感接下来自己会不太好过。他早就应该想到刚才教室里突变的气氛预示着什麽，也应该对他这位班主任的态度有所准备，但能提前知道这些又有什麽用呢？他默默地把手里的纸折了一折，他终究躲不过这些风雨的袭面。

“你回家是有什麽急事，从昨天我找你谈话到今天让你上来做检讨，你都没有老实交代，陈序我发现你是避重就轻的一把好手啊。”

恰此时，上课铃声正式敲响，高三段走廊这儿的噪声顿时消散无踪，八班的里里外外就跟突然被冻住了一样，周围的声音，甚至气流都凝滞了，陈序咬了咬腮帮子，选择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那是我的私事。”

全班哑然，有些方才还在小声议论的人都对陈序这会儿的反抗表示了另眼相待。也是，眼前台上的这个人从没表现出什麽存在感，关于他的坏脾气，关于他没人管的传闻都只是传闻，没有人见过陈序发飙，也没有人见到他和家人一起，所有的所有都只来源于一句“听说”。

“在不影响课堂纪律的前提下，你的私事确实没必要说清楚，但现在是检讨，让你检讨的意思就是剖析问题，交代事情完整的经过！”郭庶丰看着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兴奋，他甚至在教室狭窄的走道上来回来去地走，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会挥动他的手臂朝陈序站着的方向指。

这一刻，班里跟陈序好的，不跟陈序好的，或者是一直都不了解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再勤奋的几个女生，比如肖娅和辛筱薇，也都把目光擡起来放在了陈序的身上。

台上的少年两条手臂微微向外张开放在身体两侧，双手一起捏着一张孱弱的稿纸，垂下的上半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字，虽然看不清楚，但顶上正中的“检讨书”三个字却是醒目的。他微垂着脑袋，眼睛一直盯在手里的这张纸上，只是应该没在专注，偶尔会因为班主任的一声喝令而左右飘忽。

傅明恕靠着椅背，课桌上就放着那张他们一起抄好的检讨书，原本他也很单纯，以为陈序说完就该他上去了，但现在看来，他把他们这个班主任想得过好了点。他看陈序一直没有出声，而郭庶丰的追问和质疑变得愈发张狂，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不免认为这个老师已经不是在批评了，更像是开了场专属于陈序的批斗大会。

“你让全班同学陪着你浪费这麽长时间……陈序，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要是你还是这样的态度——”

“我说了这是我的私事。”有一会儿没说话的人张口仍然是对方眼里死不悔改的话。

“你的私事？”郭庶丰被彻底点燃了怒火，他好像忘了昨天康平对他的提醒，“我就说过，一个人的教养跟他的家庭是很有关系的，同样的，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愿意养育，那他也肯定有自己的问题。同学们你们说呢，你们父母会好好的对你们不闻不问吗，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疼不爱的道理，要是真不爱了，那也是真没用了才想不起来爱……哎哎哎你干什麽……”

陈序从头到尾没想过要对老师怎麽样，动手？谩骂？他或许还有以前好学生的影子在吧，就算被欺负到极点了他也能压住火气，默不作声地反抗，所以他这会儿从讲台那儿一言不发地下来，不是想揍这个老师，而是不想干了，不想回答那些问题，不想被人当小丑一样围观和审视。

郭庶丰怕得很，真要比起来，一米八五的陈序比他高出一个头，身形虽然不算壮，但到底是个成年男子的体格，万一朝他迎面呼来一拳他也是要吃大亏的。在这种形势下，全班人包括傅明恕都以为陈序是要打老师，于是要好的几个都嗖嗖站了起来，想把他架开，傅明恕都已经从位置上出来了，甚至都叫了一半“陈序”的名字，结果那个人只是跟他的班主任擦肩而过，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将那张检讨书撕成了粉碎後扔进了垃圾桶内。

惊吓之馀又见到这一幕的郭庶丰随即发出一声暴怒，“你给我滚出去操场跑十圈！”

陈序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是安静地走了出去——就算在操场上跑到天黑都比他继续在这里待着好。

“你干什麽去？！”刚在讲台站定的人一见傅明恕也要跟出去，他急忙喊道。

“跑圈。”傅明恕淡淡道，“我的检讨书忘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