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身子骨那麽弱,若是患上了这种疫病,便算是名贵的药材顶着,恐怕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甯无患看着讣告的帖子,夏黎在朝中也是开府,年纪轻轻突然病逝,很多朝廷大官都要去府上祭拜,他沙哑的道:“母亲,无患好歹与夏黎相识一场,打算去送送他。”
甯太妃张了张口,本是要阻止的,眼眸一动道:“也好,凡事要亲眼看一看,才能作数,母亲也陪你去走一趟,这样心里头才会有底儿。”
夏黎的府邸挂着一片白布,门前的石狮子也被白布严严密密的包裹着,府中的管事儿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已然哭成了泪人。
登门来送行的人非常多,门口哭声一片,哀嚎阵阵。
甯太妃的辎车在门口停下来,车帘子还未打起,甯太妃已经哭出来:“我的黎儿——”
甯太妃从车上下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哭诉道:“黎儿……黎儿你怎麽就去了?我的黎儿啊,快让姨母看看你……呜呜呜……”
管事儿的亲自引着甯太妃与甯无患走进去正堂,正堂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楚轻尘跪在堂上。因为夏黎没有亲人,楚轻尘亲自为他披麻戴孝,默默的烧着纸钱。
灵堂的正中间,抱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夏黎便躺在里面。
“黎儿!我的黎儿……”甯太妃一路往里走,似乎是想要去查看棺材,道:“快让姨母好好儿的看看你……”
甯太妃要去看棺材里的夏黎,楚轻尘立刻站起来,拉住她道:“太妃,夏开府是因病过世的,身上还有病气,这病气十足厉害,千万别让太妃沾染了病气去。”
因为梁琛封锁了消息,所以甯太妃一直以为宫中横行的就是甯毋疫病,她早些年患过此病,现在根本不怕再过病气。
甯太妃执意道:“无妨!让我看看黎儿!黎儿都去了,还不让我看看他最後一眼嘛!黎儿——黎儿啊!姨母的心肝儿……”
楚轻尘还是拦住她,道:“太妃,若是您过了病气,我们的罪过可就太大了,而且……而且夏开府已然去了,便不要再打扰他的清净了,甯太妃若是有心,站在这里远远的看一看罢……”
甯太妃是想要去确认,一来确认夏黎是不是死透了,这二来也是确认夏黎是不是死于甯毋疫病。
楚轻尘拦住她,正是因为梁琛早就料到了,甯太妃秉性多疑,她忍辱负重这麽多年,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万一发现夏黎是诈死,那这个局便做不成了。
甯太妃执意,道:“呜呜呜……我可是他的姨母啊!他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干系最好,如今最後了……最後了……你们连黎儿最後一面,也不让我见见嘛!”
眼看着楚轻尘便要拦不住,突听有人通传:“绣衣使丶金吾卫大将军,前来祭拜——”
原来是柳望舒和梁玷来了。
二人走进来,柳望舒一眼便看到了那口棺材,踏踏踏快速上前,但走到棺材面前之时,却驻了足,他似乎是害怕,眼神不断的波动着,甚至不敢直视棺材里的夏黎。
“夏黎……”柳望舒沙哑的道。
楚轻尘看了一眼柳望舒,为了局做的真切,知道内情的人其实并不多,楚轻尘负责拦住祭拜的宾客,因此他算是其中一个。
而柳望舒并不知情。
楚轻尘狠狠松了一口气,甯太妃十足难缠,幸亏柳望舒和梁玷来了。
柳望舒此时此刻也算是真情流露,他的表情震撼丶悲伤丶痛苦,凝聚成了一张大网,极具感染力,一下子便将甯太妃的目光吸引了去。
甯太妃上下打量柳望舒,仔细的辨别着柳望舒的悲伤,不像是假的,那麽……
那麽,夏黎是真的死了!
——死于甯毋疫病!
甯太妃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将心窍咽回肚子里,她的表情变得松弛,从未这般放松过,自从甯毋亡国以後,甯太妃的心弦时时刻刻都处于绷紧的状态,而眼下,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会子了。
“夏黎……”柳望舒的身形有些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当心!”梁玷抄手扶住柳望舒的胳膊。
柳望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棺材,喃喃自语:“前些日子……不是还……还好好儿的,怎麽突然就……”
楚轻尘挤出两滴眼泪,他本就生得好像小白兔一般,如今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楚楚可怜,哽咽的道:“夏开府……夏开府身子骨虚弱,发热一直反复,好不容易退了热,不知为何又烧起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夏开府的身子哪里……哪里能撑得住啊!”
“呜呜呜……”楚轻尘又哭起来,他哭得可比甯太妃凄惨,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可以用梨花带雨四个字来形容。
到场的宾客一听,也跟着哭出来,一时间灵堂充斥着哭嚎的声音。
“我……”柳望舒轻声道:“还没有……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心里话。
柳望舒的情绪非常内敛,还有一些别扭,便像他喜欢吃甜食,可为了绣衣使的威严,他在外面便装作自己讨厌吃甜一样。
他一直否认对夏黎的感情,可是直到看到夏黎的棺材,他才意识到,一切都太迟了……
“太迟了……”柳望舒哽咽的道。
“陛下驾至——!!”
人群骚动起来,夏黎是大梁最年轻的开府,因而登门祭拜的宾客非常多,从达官显贵到平头百姓都有,可大家没想到,便是连天子也亲自前来祭扫,这是多大的荣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