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一个什麽都没有的穷小孩而已,这样的穷小孩多了去了,他想带走谁就带走谁。”
“你看看,你把他折磨成什麽样子了?”
“我不一样,我会对他好的,我会乖乖听他的话,会好好报答他,好好爱他。”
手背传来刺痛,陈耘醒得毫无预兆。
医院病房里的灯光很昏暗,外面似乎已经是黄昏,护士在轻手轻脚给他拔针,见他睁眼,低声问:“醒了?”
陈耘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护士似乎感受到他想说什麽,和他解释:“你哥给你买饭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睡了一整天,估计饿了吧?”
陈耘没说话,护士又朝他笑了笑,“我还得去隔壁拔针,你一个人能行吗?”
陈耘茫然点了头,又听见护士说:“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才多大年纪,别多想。”
陈耘没说话,护士很快出去了,他闭了眼,这回却没睡着。
很快,病房门被再度推开,陈耘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又听见郁从言的声音:“没事,你不用来。”
陈耘擡眼,对上郁从言的眼神。
郁从言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电话,但很快就挂断了。
然後他在床头放下一份不知道是什麽的食物,问他:“醒了?饿不饿?”
陈耘摇摇头,过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郁从言把他买的东西打开:“不知道你想吃什麽,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皮蛋瘦肉粥行吗?”
陈耘点点头,郁从言给他打开了拿过来,注意到他手上的针已经拔了,垂着眼没说话。
陈耘端起碗来,看见熬得浓稠的粥,明明闻得到香味,却一靠近就想吐。
他干呕了一下,郁从言立马把粥拿开了:“不想吃就不吃了。”
陈耘还想挣扎,可他实在下不了口,皮蛋瘦肉粥最後还是被扔进了垃圾桶。
郁从言沉默地坐在病床边,陈耘也沉默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半天,还是郁从言先开了口,他问:“为什麽要吃那个药?”
陈耘有些茫然。
郁从言并不看他,把头转到了陈耘看不到的方向,又问:“陈耘,为什麽要……”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郁从言已经红了眼眶,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还是哽咽了,“为什麽……要自杀?”
服药过量,郁从言从来不知道这四个轻飘飘的字,居然有这麽大的威力,让他在看到诊断结果的那一瞬间,头脑发懵,甚至于失声。
陈耘半晌都没有说话。
在这场沉默中,郁从言的喉咙越来越重,像卡了一块大石头,好不容易吞下去了,眼眶又拦不住泪,使得他不得不低头,他把眼角的湿擦了,才重新擡起头来,尽量平和地说:“医生说你失眠,産生幻觉,耳鸣,有很严重的躯体化症状,你这样多久了?”
多久了?
大概是和郁从言分开後开始的。
但陈耘还是没有说话。
郁从言突然垂下了头,再开口,声音就全是哭腔了:“陈耘,我从来没有这麽累过。”
“我以为我做得够多了,但是还是没什麽用,为什麽呢?”
陈耘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实际上他也很想问,为什麽呢?
他也不想伤害郁从言,在郁从言对他好的时刻,他也想好好感受,拼命记住,甚至恨不得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可他制止不了脑子里阴暗的想法,每一次他们在一起,陈耘都会想,要是死在现在就好了,那这一刻就会成为永恒,最好他和郁从言一起殉情,这样郁从言也能留在此刻,那些属于他们的温馨变成永恒,陈耘也将永远是独属于郁从言的丶乖巧的丶热情的丶勇敢的陈耘。
他不说话,病房里只有郁从言嘶哑的声音。“陈耘,想死的时候,想过我吗?”
这回陈耘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
郁从言不再说话了,也不看陈耘,因为强忍着崩溃,他的呼吸很不顺畅,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陈耘的视线一直锁在他身上,直到他看到郁从言咬紧的牙帮和因此凸起的动脉,他突然垂下了眼睛,说:“从言哥,对不起。”
原本已经绷住的郁从言忽然再度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