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人,好像也是从天而降的一个人。
一声惨叫,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叶风眠急中生智,随手抓过狼头做挡箭牌,那一剑便刺入狼头的肩胛。
他怕是以後也再不能杂耍卖艺了。
他被叶风眠扔到地上,摔成一滩烂泥,什麽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却再也爬不起来的烂泥。
他愈加痛苦地叫着丶吼着,却已不是为着疼痛,而是为着日後愈加悲惨的命运。
再没有人比他清楚,狼头一旦变老,就会被踢出狼群,然後在流浪的路上死去。
因为他也就是这麽当上狼头的。
许多年来,他们这些人,也就是这麽生不如死地活着。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大打出手,而那一方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仍一代代刻进他们的骨子里。
大重山的人,从他的头顶上跨过,遮住了原本热烈的日光。
刹那间,繁花迸飞,而繁花之中,又有飞迸的血珠,鲜血将鲜花染得愈加鲜红,染出这一幕荒诞得几近浪漫的血色。
叶风眠见势不妙,便要独自逃跑,却被一人一剑拦了下来。
贺青冥,和他的青冥剑。
贺青冥一剑抵住他的咽喉,道:“你是梁有朋的弟子?”
叶风眠不住後退,不防被石头绊住,一屁股摔到地上,他见贺青冥来者不善,一时冷汗涔涔丶哆哆嗦嗦,脑子却还在疯狂地运转。
贺青冥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青冥剑又进前一分。
叶风眠只好道:“是,是……”
贺青冥又道:“十二年前,温侯——”
但他还没有说完,脸色便忽地一变。
叶风眠的脸色也陡然变了。
他们都听到了群马嘶鸣的声音。
这一场打斗,却到底惊动了巷子外的一群烈马和猎狗,它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
马群冲散了人群,叶风眠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撒丫子便跑。
贺青冥在奔马之中跃起,他便要再一次安抚惊马,但这一次,却不知哪里窜出一条猎狗!
贺青冥一怔,一时没能拉住缰绳,身子被马儿拽着往前一倾,几乎便要撞上墙头那一棵硕大的花树!
最後一刻,马儿却忽地好似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击中,而後偏转了方向。
贺青冥自然也毫发无损。
惊马呼啸着跑走,大树底下,留下一支开得正好的桃花。
但这棵树并不是桃树。
摘花飞叶,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是一位江湖上一流的高手。
墙头似乎闪过一道浅金色的影子。
贺青冥足尖一点,飞身跃起!
他整个人便似一道旋风掠过半空,而後轻轻一点,借着墙头的反力,随即翻身而立,又马不停蹄地追了过去。
他追在那人身後,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从身形上看,这人约莫是一个成年男子。
贺青冥运功高声道:“阁下是谁?”
那人却并没有回答他,转瞬之间,便已如鱼入江海,没入了扬州城的千家万户。
贺青冥只好折回去与柳无咎二人汇合。
此时小巷已是一片狼藉,大重山的人已都负伤逃了开去,只馀柳无咎丶洛蘅二人和一个已近废人的狼头。
洛蘅走到狼头面前,蹲了下来,递给他一个瓷瓶,道:“这里边装的是我派疗伤圣药,你拿去用罢。”
狼头见她走近,本已战栗不止,这下一脸惧怕已然凝固,又融化成混合着讶异与动容的复杂情绪。
他终于还是低低地哭了起来:“……谢谢……谢谢妹子。”
在今天以前,他本一直拿她当妹妹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