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似笑非笑,道:“我早说过了,我和他是老相识,怎麽你们就是不信?”
苏京哼道:“我不信青冥剑主看得上你。”
“那又怎麽样?”温阳瞧了一眼船夫,带了三分挑衅,道,“俗话说铁杵磨成针,烈女怕——诶诶!”
正说话间,船头一个急转弯,船身剧烈摇动,温阳这侧瞬间倾倒,差点没给他甩下去喂鱼。
温阳瞪着船夫,道:“你是故意的?”
船夫一身短打,看上去只有十五丶六岁,他一脸无辜,又分外敷衍道:“对不起。”
“哎呀你跟一个半大孩子闹做什麽?”苏京一把拉住他,又抛给小船夫一个橘子,道,“行船一路也累了,吃点东西吧。”
温阳只得憋下一口闷气,苏京道:“我不管你怎麽样,但你不能对不起阿萝。”
“我早跟她断了。”
“可她心里还藕断丝连。”
苏京顿了顿,终究叹一声,道:“就当为了这麽多年的情谊,你还是多关照关照她吧。”
温阳欲言又止,最後仍是答应了。
这麽多年,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也早已是数也数不清了。
若要计较分明,却不知要算到猴年马月,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大事化小丶小事化了,所以经年过去,爱也好丶恨也罢,都已随着逝去的时光变得越发浅薄无趣。
谁也不敢挑明,谁也不能挑明,日子便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倒也凑合过得下去。
但谁又真能甘心凑合一辈子呢?
後半程一路沉默,沉默之中,船已停靠岸边,而雾气也愈来愈薄了。
日光之下,万物无所遁形。
一行人上了岸,梁有朋让年轻弟子留守,给了老船夫赏钱,老船夫咳嗽两声,一把胡子颤颤巍巍,佝偻着身子单手接过。
小船夫一言不发,扶着老船夫一只手臂让他坐下,又与他端茶倒水,还生怕茶水太烫,搁在嘴边吹了又吹,这才递给老船夫。
一衆弟子左右闲着无事,见此情形,不由笑道:“老头子!你这孙子倒是孝顺!”
老船夫笑了一笑,小船夫身形一顿,似乎不那麽高兴。
那些人又嚷道:“小兄弟!你也来给我们倒茶!”
小船夫看了老船夫一眼,老船夫道:“去吧。”
小船夫垮着个脸,拎着茶壶过去,衆人面色一变,吵吵嚷嚷道:“诶,你怎麽回事?喝茶只喝七八分满,你是没服侍过人吗!”
小船夫仍旧一言不发,其他人瞧着瞧着,便觉奇怪,这一老一少两个船夫自从上岸,便已不再弯腰低头,二人身形挺拔丶步履稳健,如何也不像是常年走水路做行船生意的人。
“等等,你站住!”
一人大步踏来,便要扒小船夫肩头,电光火石之间,却已睁大了眼,浑身僵硬得跟石头一样,一动不能动了。
这其貌不扬的小船夫竟在顷刻间便点住了大重山弟子的穴道!
“你们究竟是什——!”
剩下的人也已再说不出话来,他们瞪着老船夫,目中不住惊疑,他们从未见过什麽人的身法如此之快!
下一刻,他们更是瞪大了眼,脸上露出十足惊异之色,不为别的,只因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两个船夫,赫然就是贺青冥和柳无咎!
他们怎麽会到了这里?
柳无咎胡乱扯下面具,温阳这做的什麽面具,怎麽同样是赶工,贺青冥的就很好使,给他做的这张就黏黏乎乎扯不下来啊!
贺青冥看着他那乱七八糟的一张脸,不禁笑了笑,柳无咎莫名有点哀怨,道:“他就是故意的!”
贺青冥仔细瞧了瞧,拿下一片粘在柳无咎鬓角的面具,道:“你方才不也是故意的?”
柳无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贺青冥想了想,道:“你不必担心他,也不必担心我。”
柳无咎忽然有一点脸红,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麽?”
贺青冥道:“我就算要给你找师娘,也不会找他那样的。”
柳无咎松了口气,却又更加想要叹气了。
贺青冥这思路就不能有哪一天稍稍转一个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