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一阵议论,喧闹之中,柳无咎却已走了过来,他浑身竟似已经湿透,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血腥气,但行动之时却无丝毫凝滞。
明黛见到他,似乎十分高兴,又带了些关切道:“你没事吧?这是怎麽了?”
杜西风在一边瞪了他一眼。
柳无咎顿了顿,道:“这只是蛇血。”
其他人也已注意到他:“是他!”
“他就是青冥剑主身边那小子!”
“听说他是青冥剑主的儿子?”
公孙相柳道:“这位柳小公子,他并不是贺青冥的亲生儿子,不过,却是他唯一的弟子。”
他盯着柳无咎,道:“你来了,贺青冥呢?”
柳无咎却不看他,他只看着一个方向。
忽而传来一阵凛冽的剑气,剑气所过之处,无不令人胆寒发竖!
贺青冥提剑从长廊的另一头走来,每走一步,剑尖都在往下滴血。
他的身後,已变成一望无际的血泊,一群无头蛇翻滚扭曲着身子,蜷成一堆小山。
他出现的那一刻,公孙相柳丶竺可卿丶夔龙等金蛇帮数位高手一齐而动!
传说相柳为上古凶神,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
九怪合而为一,也就像是九头一身的凶兽。
雷声轰鸣,江风鼓动,吹起阵阵直令人作呕的腥气。
贺青冥站在走廊尽头,九头蛇已对他张开血盆大口,周遭无数的小蛇哀叫着丶嘶吼着,它们痛苦又贪婪地盯着他,像是暗处蛰伏着成千上万枝金青色的箭,只需一声弦动,便要扑过去将他生吞活剥。
这样的场景,是个人见了也要胆战心惊。
大荒九怪成名已久,任谁一个人面对他们,也会忍不住胆怯和退缩,也会感到莫大的压力。
贺青冥擡头望着他们,他的脸上竟然还是那麽平静,那麽淡定。
青冥剑的血已流尽。
当最後一滴血珠落下的时候,贺青冥却消失在了衆人的视线里。
他们看不见他,也不能看见他的剑光,但每一个人都已经如芒在背,他们都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杀气。
九怪动身的时候,他们本已感到杀气,可是这一次的杀气,竟似与他们几人不相上下。
这杀气已几乎不是从人间来的,而是从九幽冥府来的。
贺青冥侧身一剑截去夔龙枪,翻身跃起,反手荡开竺可卿来势汹汹的一招飞扇,随即对上公孙相柳的相柳剑,两人正面角力,各自退了三步。
贺青冥目光一凛,他身形尚未站定,只觉背後两道劲风袭来,好像江头潮起,一道疾而密,恰如午後滂沱的夏雨,一道绵而细,却似江南恼人的梅雨。
但最要命的,还是江天之下粼粼波动的无边丝雨!
王子矛丶倪大度左右交错,一同出手,佘银环一旁掠阵,撒下了铺天盖地的无边丝雨针!
贺青冥一面以轻功闪避,一面一连挥剑刺出数十下,抽刀断水一般,削断了佘银环的第一波针雨。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蛇帮根本不会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就算贺青冥是大罗神仙,被九头蛇怪缠住脖颈,也只有窒息而死。
何况贺青冥不是神仙,他只不过是一个人。
但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柳无咎飞身出剑,拦住了贺青冥背後的王子矛和倪大度。
王子矛和倪大度武功不弱,他们本不该被柳无咎一人拦下,但他们不久前受过伤,且正伤在柳无咎的剑下。
但柳无咎岂非也受过伤?贺青冥虽然已用内力为他疗伤,但他休养的时间毕竟还太短。
柳无咎低低咳了一声,贺青冥道:“无咎?”
危急之中,他只来得及轻轻呼唤了一声,但这一声呼唤里,似已藏着无限关切之意。
柳无咎顿觉周身一暖,一直紧绷的心弦竟然就这麽瞬间波动。
他的眼角似乎已有了笑意,但他的笑容还未及展开,顷刻之间,佘银环的第二波针雨便已至面前!
两人挥剑挡雨,丝丝缕缕的春雨,倾落在挽起的成百上千朵剑花之上。
但柳无咎受了伤,他的剑已有一丝破绽。
一把破败的油纸伞,自然是挡不住江畔的绵绵春雨的。
春雨飞溅,春花飞驰之中,似已有了几点绯红,乱红飞过楚江天,吹落无边丝雨。
南国总是多雨的,但南国的相思却更多。
相思子!
传闻中相思门的独门暗器相思子,其形状如红豆,其色赤如丹心。
千钧一发之际,明黛掷出了满怀相思子,打落了那一片漏下的无边丝雨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