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咎忽道:“‘鈎吻’是什麽?”
“一种毒药,可以置人于死地。”贺青冥道,“曲盈盈不仅会使鞭子,还很会用毒,因为她是牵机阁门下,是牵机阁阁主曲星河的义妹和得力干将。”
曲盈盈目光一闪,贺青冥竟然似乎对她和牵机阁的事情非常清楚。
柳无咎疑惑道:“牵机阁?”
贺青冥对待孩子似乎总是很有耐心,他道:“牵机阁是江湖里的一个暗杀组织。”
曲盈盈忽然忍不住道:“牵机阁并不是只做暗杀。”
贺青冥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什麽,接着道:“她旁边那位话很少的哥哥,便是曾经鼎鼎有名的‘龙凤双刀’晏云之,他的独门武器,便是他佩戴的那一对腰刀。”
柳无咎又道:“曾经?”
贺青冥点了点头:“晏云之曾经是江湖豪侠,只是飞来峰与塞北三雄一战受了重伤,此後沉寂数年不见踪影,直到最近方才重现江湖,只是不知为何拜入了牵机阁门下。”
晏云之目光一暗,眼里似乎有几番怀念,几番沉痛。
曲盈盈不禁看了他一眼。
“靠窗的两位,是一对亲兄弟,一个是‘天罗地网’游来时,另一个是‘愿者上鈎’游归去。他们原本以打鱼为生,後来江上水匪洗劫了整个渔村,当地门派却不管不顾,游家兄弟便想办法灌醉了那些水匪,用渔网将他们网住,用鱼鈎将他们杀死,而後一把火烧了村子,从此成为游侠。”
柳无咎看了游家兄弟一眼。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这兄弟二人也算得为民除害的义士,为何如今却变成了杀手?
游家兄弟已不能再看柳无咎。
过去有时候是慰藉,但更多的时候,它只在人们平静如水的生活里倏忽跳出来,恶作剧般地在人的心里投下一道惊雷,惊雷化作滂沱的大雨,而过去已经过去。
贺青冥侃侃而谈,将几人身世娓娓道来,在场的人都已禁不住冒出冷汗:贺青冥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贺青冥依旧只淡淡的,甚至还轻轻为柳无咎擦去了嘴边的酥饼碎屑。
柳无咎的脸红了红。
在场的人盯着贺青冥,身上冒出的汗水却更多。
他们为什麽还不出手?
是怕自己也和昨夜的蓝衣汉子一样?
还是他们也想听听同行的秘辛?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每个人都想听听别人的秘密。
“下一个……”
贺青冥那似乎比曲盈盈还要勾人魂魄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
瘦老爹突然暴起,他大喝一声,只见他左手持一乌铁算盘,右手一抹,一枚赤金铜钱骤然飞出,直取贺青冥的凤池穴!
贺青冥头也不回,只待那枚铜钱将要飞临之时,左手衣袖轻轻一挥,而後用茶盏罩住了那枚铜钱。
“出手的这位,唤作‘青面老爹’庞老爹,与旁边的‘独眼老太’庞老太丶‘吉利娃娃’庞娃娃是搭档。”
柳无咎道:“他们是一家人吗?”
贺青冥摇头,道:“庞老爹二十年前,本是江南三十六漕帮杜老大的左膀右臂,那年庞老爹奉杜老大之命从湘西迎回省亲的漕帮少夫人,路上却动了不轨之心……之後,又重伤了杜老大的义子,与他一同长大的杜少明,裹挟帮内财宝逃跑,被杜老大下令追杀。”
柳无咎想,他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庞老爹一击不中,下手却更为狠决,他连发十数枚铜钱,誓要将贺青冥全身罩门锁住。
柳无咎看明白了,那些铜钱并不是普通的铜钱,庞老爹的铜钱,边缘一圈都有一排锋利的锯齿。
旁人的算盘上都装着算珠,庞老爹的算盘却装的都是钱币。
贺青冥坐在柳无咎身前,仍然一动也没有动,但那些铜钱,都被他尽数打落,在桌上排成了六朵五瓣梅花。
庞老爹的算盘,已经空了一小半。
他脸上肌肉不住抽动,眼里闪着几近癫狂的异光:“那都是那个女人自找的!那一晚大家都喝醉了……谁叫她也喝酒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分明水性杨花,分明是故意勾引我,她不但风流成性,还太不中用……杜少明,他也被那个女人迷惑了!我和他相识二十年,他竟然要为了一个不中用的女人,向杜老大告发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动了手……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脸上神色几变,一会轻蔑,一会怨恨,一会惊惶,一会又变化出一抹疯狂。
庞老太不禁转头瞪了他一眼,只因他们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忍着没有发作。
曲盈盈却忍不住嘲道:“照你这麽说,你奸淫掳掠丶残害朋友丶背弃主上,不忠不义的事情都已做尽,这一切倒全是女人的错了!”
柳无咎忽道:“只有无能的懦夫,才会把一切都怪在别人身上。”
庞老爹失声道:“懦夫!”
柳无咎冷冷道:“难道你不是?”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