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美丶很安静的夜晚,即便两个时辰前,这里才发生过一次血战。
死亡并不能阻止美继续存在。
那孩子只哭了一声,便不再哭了。
哭泣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全无用处的,它只会暴露他们的弱点。
那孩子摸到床边有一个油包。
油包里,是一张薄薄的梓潼酥饼。
他擡头看去,望见柳树下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知道这个男人叫做“贺青冥”。
彼时他还不明白“贺青冥”这个名字对江湖有着怎样的意义,但他已明白这个名字对自己的意义。
他将为了这个名字活着,也只为了他活着。
也许他此前拼了命的活着,也就只为了能够等到这一天。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昨晚还脏兮兮乱糟糟的小屋,已经变得焕然一新,甚至还添了好几件古色古香的檀木家具。
床头放了一个鎏金暗彩莲花香炉,里面燃着上好的檀香。
床边小案上,有两碟精致的酱菜和一碗热腾腾的青菜瘦肉粥。
“你醒了。”
贺青冥放下手中书卷,转过头来。
这一次他没有等那孩子说话,他道:“我让人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你等一会用完早饭,就去洗把脸,把衣服换一换。”
他说话不急不缓,却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话去行动。
他到底是普渡人间的神,还是厄命深渊的魔呢?
那孩子只知道,无论他要他做什麽,他都会一丝不茍地去做。
贺青冥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生的很是英俊。
那是一张深山里风吹雨淋丶千磨万击却依旧锋芒不挫的脸。
那似乎已不是一张脸,而是一把剑。
一把不世出的名剑。
接下来的几天,贺青冥没有让他做任何事,也没有管他做任何事。
好像他并不曾存在。
这里的死人已经找不到痕迹,而活人却多了起来。
那孩子站在房门口,这些天贺青冥的房间里常常有各色各样的人进出,他们都对贺青冥很恭敬丶很崇拜。
贺青冥这样的人,尊敬他丶崇拜他的人,岂非不要太多?
他知道贺青冥很忙,在忙一件大事。
而他只是站在那里。
他站在那里,竟似变成了一尊小小的石像。
没有人要赶他走,但也没有人要留下他。
贺青冥放下了笔,走出了房门。
石像终于又变作一个活人。
那孩子的目光始终只盯着贺青冥一个人,就连吃饭的时候,也盯着他,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贺青冥值得他去看似的。
贺青冥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他就是贺青冥,但贺青冥永远只是贺青冥。
然後有一天,贺青冥说:“我要走了。”
他的瞳孔骤然缩紧,而後说:“我跟你走。”
贺青冥看了他好一会,忽笑了一笑,道:“你就一直跟着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