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赫松开他,瞥了眼烙在上方的牙印,很轻地笑了声,“顺嘴的事。”
兰沉却好像受了委屈似的,闷闷埋在他的脖颈,小声控诉道:“都欺负我。。。。。。”
然而,这一次的语气很明显和前面不同,仿佛真的被欺负了一般,让燕赫逗弄的心思一扫而空,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燕赫问道:“谁欺负你?”
兰沉却像勾起了伤心事,只顾着自言自语,“欺负我。。。。。。科举。。。。。。人生。。。。。。全毁了。”
他思绪混沌,脑海里被供词所占据,今夜这顿酒,他在想,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他甚至想过,和秦伯暄也算得上知己,如若当年参加了科举,没被送进内宫,他上京遇到秦伯暄,会不会像今夜这般饮酒作乐,畅谈前途,而非像如今背负着所谓的恨匍匐前行。
燕赫察觉他情绪低落,轻抚他的後背,贴着耳边轻声道:“有我在。”
他抱紧了人,一言不发朝着太极殿走去。
把人带进了寝殿後,他托着兰沉的脑袋小心翼翼放在榻上,手指忽地拂到了一点湿润,只见帝王眉头皱起,直到兰沉乖乖躺下,他才看清指尖的湿润从何而来。
是兰沉的眼尾。
回来途中,燕赫听到“科举”二字,想起在李锦司私宅之事,他依稀记得提到陈年旧事时,兰沉的脸上会出现遗憾和无奈。
那时,燕赫以为他只是因为错过某些事而感到失落,但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榻上之人翻来覆去,片刻後找了个令自己舒服的姿势,渐渐把自己蜷缩起来。
燕赫看得出他醉了。
但更多的是伤心和不甘,这一点即使不语,兰沉身上那股巨大的悲伤也叫人难以忽略。
燕赫为他盖上被褥,接过苏公公递来的帕子,细细擦拭榻上之人的脸颊,沉默地拾掇好一切後,回了正殿命察子将今日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直到话落,帝王将手中的供词抛在御案,示意察子先下去,昏暗中,他的视线落在供词上,良久,起身回了寝殿。
翌日晨起时,兰沉整个人神清气爽,昨晚的药酒让他浑身都变得有力量,伸完懒腰後还有力气打滚儿,唯独眼睛有些肿,若非身子并无异常,他都怀疑是不是被做哭了。
殿外传秦伯暄把脉时,他还在用早膳,打算招呼秦伯暄一起坐下,却见对方神色匆匆。
意识到有事发生,兰沉遣散殿内衆人,随後听见秦伯暄说道:“云泽,前朝出事了。”
原来司家一案後,牵扯出年前兵部何家案,司张两家勾结,张家更是替不少官贵洗脱罪名,这些罪名中大多数和命案及失踪案有关,朝中六部似有重新洗牌的前兆。
六部以吏部为首,掌管天下文官任免等事宜,其中官吏政绩考核是每年必提之事,因此有朝臣向兰玉阶提出质疑,对于年前年後数桩大案牵涉的官吏,吏部对此做出的对策在哪。
兰玉阶于朝堂上并未多言,倒是支持崇王一派为其对质,有甚者拿出兰玉阶掌管吏部不久之事指摘,怀疑朝中有人暗中针对,党同伐异,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此事交由帝王定夺。
本来衆人指望不上帝王会参与此事,若有偏袒偏私,朝中容易见风使舵,未料燕赫下令兰玉阶担任春闱考官,但需在春闱前将数案中牵扯官吏之事处理完。
事已至此,衆人皆以为兰氏扶摇直上,谁知下朝後,一封状告信落在吏部,直言兰氏学堂结党营私,其中便有司家。
不出半日,震惊朝野。
兰沉认真听完後,转而问道:“陛下如何处置学堂一事?”
秦伯暄摇摇头,“陛下置之不理。”
至于为何,无人知晓。
但他们知道,若此事兰玉阶处理不当,无论是官职抑或是兰氏满门荣誉都难保。
兰沉回想猎场那日,兰玉阶有恃毋恐的态度历历在目,司言庭为他扛下了罪名,如今学堂出事,谁还能为他洗清嫌疑。
若不能,兰玉阶可会动用崇王府的权势,将欲摄政谋权之心昭告人前?
秦伯暄为他请脉後欲离开,忽地又想起了什麽,偏头对兰沉说道:“对了,当时朝中有人要求提审司言庭。”
兰沉道:“但司言庭在我手上。”
秦伯暄一愣,“难道陛下是因为这样才不愿提审吗?”他顿了顿,打量着兰沉,“云泽,陛下可是在供词里发现了什麽?”
他的话让兰沉瞬间想到科举一事,呢喃道:“是科举吗?”
闻言,秦伯暄想到昨夜两人饮酒时所谈的话,先是思考一番,随後点头,之後竟又摇头说:“依我看,不太可能,倘若陛下为此惩罚兰玉阶,为何还要许诺考官一事,这不是明摆着捧兰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