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乃真心欣赏公子才艺,绝无私心!”
这场胜负关乎头彩,兰沉原本对此并不在乎,可现在这麽一闹,他突然觉得有必要争取一番,不过未料有人比他更快出手。
“技不如人。”燕赫戏谑环视衆人,上前半步将兰沉护在身侧,“就算伤好了,也只会输得更难看。”
一句嘲讽让莫桑与倏然擡首看去,可怜楚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兰沉将他那抹异样收入眼中,缓缓卷起自己的书画,坚定不移站在燕赫的身边,冷冷盯着面前这群人。
燕赫所言引来席上一些人的不满,谴责他将规则看得太重,缺少了人情味,他们站在莫桑与跟前,极力维护一个和他们素不相识的伤患,几乎将道德篆刻在嘴里,借机抒发自己的情绪。
听着他们的强词夺理,燕赫已不屑争辩,由着这些人无理指摘他的无情,甚至还有心情安抚兰沉,担心兰沉受到衆人的影响。
慢慢的,斥责燕赫的话逐渐变得不堪入耳,兰沉变了脸色,由不得他们这般指责燕赫。
尤其听见有人说规则不重要时,他站出来反问道:“是因为你们与这黄金百两无缘,所以才觉得规则无关紧要吗?”话落,四周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他巡睃着衆人续道,“若我愿与衆人共享着黄金百两,还可以为这位受伤的公子请来名医诊治,不知这规则可还作数?”
一番话让衆人脸上出现犹疑,原本口口声声指骂燕赫冷漠无情之人,竟一时间收了声,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莫桑与略带愕然。
许是没想到兰沉愿意分享这巨额黄金,一旦所有人都有获益的机会时,原本的公平又会被人双手供起,甚至会向施善者倒戈。
兰沉丢下自己的书画,毫不犹疑牵起燕赫的手与之并肩,隔着人群眺着莫桑与道:“公者无私之谓也,平者无偏之谓也①,比试又非我强求,到底伤势作祟,还是技不如人,大家亦可自由心证。”
他把莫桑与的话还了回去,莫桑与眼底的哀怜化为乌有,心怀不满,十分不甘心凝视良久,连字迹都忘记对比,把自己的字画弃至河面,最後由着船只冲散,冷哼了声甩袖而去。
胜负既分,很快便有人送来礼品,两个漆盘,一个放着锦盒,一个放着黄金。
赢下莫桑与後,兰沉立即转身看向燕赫,他很惊喜燕赫义无反顾支持自己,正因如此,他才坚定要夺得头彩,眼下尘埃落定,他才後知後觉掌心生了汗,想松手道谢之际,却不想被燕赫握得更紧。
两人戴着面具,相视时眼底的变化一览无馀,燕赫眸色含笑道:“你做到了。”
兰沉极少见过他笑,倏忽间乱了心神,对他的夸奖竟感到不知所措,只能躲开他的目光,看向行至跟前的奖品道:“黄金百两博君心悦。”
燕赫挪着脚步,故意贴着他俯身,“此话怎讲?”
兰沉无措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思忖少顷才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②。”
燕赫顿了顿,似有极大的满足,取走锦盒後,扫了眼那黄金百两和船上衆人,沉吟须臾後拔高声道:“今夜全场由长泽公子买单!”
言罢,船上一阵欢呼响彻河畔两岸。
两人离开比试台,船上有厢房提供给游玩之人,若不想留宿,行船时隔一段时间可靠岸下船。
兰沉被燕赫牵着离开此处,再过片刻船只靠岸,他打算在这之前见一见莫桑与,若能借舞弊案让莫桑与有所动摇,也不枉他今夜专程跑一趟。
只是还没等他找到莫桑与,意外从路过之人口中发现异样,他朝燕赫投去视线,示意去船舱的包厢看看。
两人顺着包厢往深处走,逐渐听到有哀求声和殴打声,当循声靠近,兰沉隔着门扇辨别出其中之人後,神色变得十分凝重,恰逢此时,行船靠岸,他的手心一紧,人被燕赫牵走了。
离船前,兰沉思索片刻,取回字画交给侍女,命对方务必在莫桑与独自时转交,侍女应下後两人才下了船。
脚着地的那一刻,兰沉才渐渐回神,望着船只从河面离去,脑海里满是适才在船上的听闻。
是兰玉阶殴打莫桑与。
动手的理由很简单,只因有男子为莫桑与辩护。
兰沉心中骇然,此前他从未想过兰玉阶会有这样暴力的一面,即便他看到莫桑与的伤痕时有过怀疑,也未料会如此夸张。
与其说莫桑与做得不妥,倒不如说他成了兰玉阶发泄的工具。
今夜比试台上未能立刻辨别出莫桑与,是以那声音有所不同,如今细想,无疑是被虐待时哭喊求饶所致。
这一刻,兰沉不免怆然,垂眼看向被燕赫紧握的手,有股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