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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第1页)

第二十三章

一路上古水和古川给衆人讲述苗年的由来丶苗族的神话以及传统的习俗。

大家都在往早集的场地走去,那儿晚上会燃起庭燎。许多人携带各类乐器,凑到一起,组成一队,边走边吹奏着。伴随着芦笙和鼓点,路上盛装的行人中几人跟着跳起舞来。数人的舞蹈很快带动了大家,在街市的一角开始了载歌载舞。古川一行加入其中,待到精力一空,才重回正途。

叶烛等在一旁,伸手接住了不会跳舞丶晕头转向的况烟。衆人在早集的场地吃到了糯米做的糍粑。叶烛扶着脚踩木桩打糍粑的况烟,古川和江晚对饮糯米酒,古水教易冷吹奏芦笙,山间的光阴趁人不注意,一下子溜走。

没有具体的时间,只知道天色暗了下来,大家都围到了硕大的木堆前。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身穿百鸟衣,头裹黑布,头帕两侧分别插着笔直的鹖鸟尾羽。况烟惊奇地辨认出庄严的老者竟是尤桐,尤桐断臂复生了。

尤桐庄重肃穆,百鸟衣上衣与飘带裙连为一体,服饰的纹样以鸟纹丶涡纹丶日月纹丶菱形纹为主,呈对称分布,彩带裙下部缀鸟类白色羽毛,极尽繁复与华丽。

古川和古水对此并不意外。尤桐毕竟是苗疆土司衙门的宣慰使,苗年这样重大的节日理应由他来开场。只见尤桐手掐道决,如墨的夜色愈发凝重,宛若朝露一般,夜色凭空滴落在木堆上,尤桐变换道决,喝了一声“行”,无形的水恍若煤油一样燃烧起来,庭燎瞬间被点燃,木堆迸发出噼啪的声响,火焰照亮了整个山间。

大家欢呼起来,绕着庭燎围成内外数层圆圈。尤桐退居幕後,他年岁已高。古亭精力不济,直接没有出席,古川和古水回去後会向祖母转述苗年的盛况。

古川丶古水丶易冷和江晚都加入了转圈的人群。人们高声唱着苗族的歌曲,踢踏着晃动脚步,圆圈中挤出几个人,在圆心的庭燎旁吹奏芦笙,敲打手鼓,摇动银铃。又来了几个姑娘和小哥,有的与乐手对歌,有的献上鲜花示爱,有的抛出亲绣的手绢。

况烟和叶烛在一旁看着。叶烛没有加入其中,况烟于是陪着叶烛。忽然夜空中绽放出烟花,况烟擡头望去,五颜六色的烟花精彩纷呈。在衆人都仰望的时候,叶烛的视线平视着衆人。

况烟发现叶烛的不同,也学着他的样子观察观赏烟花的人。况烟顿时感到自己上升到了虚空之中。献上鲜花的少年在三天前就选定了花朵,每天清晨都到山腰上照看,直到今天早上,将花朵摘下,细心地拔掉花茎上的刺,扎成好看的形状,做足心理准备,在庭燎前迈出关键的一步,走到喜欢的姑娘面前,得偿所愿,当下和心仪的姑娘并肩看着烟花。

阿嬷和阿公在人群中牵着手,他们已经有了儿子和女儿,儿子马上也要有自己的儿子。这对中年的夫妻相伴走过了衆多风雨,期间也看过了数道美景,是儿子结婚,是女儿出嫁,是乔迁之喜,是每日清晨共食的一碗粥。他们都在心里悄悄盘算着,还能看到几次烟花。

鼓手和乐手亲密地合作着,这对新婚燕尔的眷侣,羡煞一衆旁人。沉浸在烟花中,他们放下了生活的琐碎,咽下了不满的话语,暂时忘却了和离的打算,仿佛回到了初见的样子,男孩哼着童谣,女孩回以清歌。

每个人就像一道门,门内是各自完整的一生。无数道门在况烟眼前打开,吸引况烟的目光划过无数人的一生。况烟猛地回过神,他惊魂未定地看向叶烛,难道平日叶烛眼中的衆生,都是这般浩渺和短促吗?

喜不过一瞬,悲亦不过一瞬,存乎天地之间,皆难以长久。衆生的行为丶意愿丶志向丶祈祷,都不外乎是沧海之一粟。那个少年,他忐忑地迈出那一步,会不会觉得这是他人生中的重大转折;那对夫妻,等到死亡真的来临,他们最为留恋的东西,不久後也会随他们而去;那个乐手,她亲口说出和离的刹那,是否认定下半生都会在心碎中度过。

苗年的烟花燃尽了,不同于中秋灯会落幕的淡红,苗年烟火给况烟留下的,是妖冶的浅绿。再度看向熊熊燃烧的庭燎,况烟心中生出一阵恐惧,自己的生命是否也会转瞬即逝,什麽是生命的意义。况烟看向身旁的叶烛,只要待在叶烛身边,就是最好的生活,无关任何意义。

况烟突然明晰了那股不知来由的安心所在,叶烛的平淡之所以能给自己带来安心,是因为这对应着叶烛永远不曾离开。况烟心头又是一跳,可是如果哪天叶烛离开,自己是否可以挽留。这是比生命的意义更难回答的问题。

木柴在火焰中化作焦炭,况烟感到自己的生命处于飞速的流逝。在苗疆能和叶烛待在一起,因为自己帮他治愈灾厄。冬至即将到来,灾厄结束,叶烛还会留在苗疆吗,自己还能跟着叶烛吗。想到这里,况烟可耻地巴望了一瞬灾厄晚些结束。

心中刹那的罪恶成为无形的燃料,况烟顿时觉得内心陷入炽焰的炙烤。他低头攥拳,在心中大声地悔过,为自己可耻的希冀拼命道歉。猛烈的火焰泛滥成汪洋,将况烟完全吞没其中,一簇簇焰火彼此融合,诞生出由火苗堆积的山峦。

况烟跪伏在山前,为自己的可耻忏悔。人不向山走去,山便向人走来。烈火的山峦高高隆起,像浪头一样拍向况烟。况烟本能地举起手臂抵挡,他在刹那间想到了尤桐的铡刀,不过这次没有叶烛替他解围,烈焰的巨浪穿过况烟的灵魂。

况烟擡头看向来人,正是这句真实的询问,将自己从内心的审判中解救。

“况神医,没想到你也来过苗年了?”

况烟认出了发声之人,他牙齿缺了几颗,头颅不太对称,左侧略微凹陷。来人是冬集上挺身而出的中原义士,他暗地里接受了况烟的安排,也知道一部分灾厄的真相。因此他仍然称呼况烟为神医,并非反讽嘲弄,而是真心实意。

况烟在苗峒已然声名狼藉,苗峒的人自然不会再认这个神医,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会体谅况烟的难处。况烟略带歉意地答复道:“杨西,是你啊。真不好意思,没想到吕天出手如此狠毒,你的伤恢复得怎麽样?”

“小伤,不值一提。就是可惜况神医你的计谋失效了,唉。。。。。。”

杨西不像况烟一样有古家的背景,很多话说出口立即会招来杀身之祸。无数无法明说的评价和惋惜,最终只能汇成一声长叹。况烟神色复杂,杨西对况烟的共情,在况烟身上化作怜悯,加倍地返还回去。况烟担起风险,对杨西说:“放宽心,灾厄之事,还有转机。”

杨西心领神会,他作揖後离开,加入到庭燎外围的圆圈中,抛却心中的郁结和烦恼,享受迟来的成就和满足。况烟看着离去的背影,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忽然闻到了草木零落的凋谢之香,这香气逐渐流变,最後变成了方糖的甜腻。

况烟猛地惊醒,他终于理解了在飞鸢上那恍若隔世的心酸。这并非出于摆脱饥寒的庆幸,而是玄妙的道法藏在了他的惊鸿一瞥之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此前流浪时,况烟就像蝼蚁一样从一个城池爬到另一个城池,他现在惊觉,天下百姓莫不是蝼蚁,都在围绕着方糖转圈而已。

对于天地而言,世间的一切是那麽渺小,因此可以毫不在意,予取予夺。那些孕育世间万物的无形的道法,恐怕隐藏在比九霄更深的地方,它们甚至看不见蝼蚁,于是放任灾厄在人间肆虐。况烟理解了天道的无常,反而由此生出斗志。

起初源于渴望帮助叶烛,况烟遂萌生出治愈灾厄的念头。他自认弱小,但凡有一点能帮到叶烛的地方,都会视为宝贵的机会,为此竭尽全力。叶烛收集药材,意图殄灭灾厄,况烟就也投身其中。

但在此时,况烟仿佛再次俯瞰白茫茫的天地,他从未如此强烈地丶发自内心地愿意拯救黎民百姓。这些中原义士,这些苗疆百姓,这一切活生生的人,纵然生命短促,于天地间,不过沧海一粟,但他们的喜怒哀乐,从未因此褪色。既然天地不仁,就要靠人自己拯救自己。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这就是况烟找寻的答案,他在生命的流沙上构筑起了一座意义之塔。况烟回身抱住叶烛的胳膊,欢快地摇了摇。叶烛投来问询的目光,况烟回以明媚的笑靥。

庭燎迎来最炳焕的时刻,而後迅速黯淡下去。人们陆续赶月归家。

“况兄,叶兄,真是太可惜了,没能和我们一起对歌。”古川几人找了过来,江晚起初不肯换上苗族服饰,现在不知被谁套了个银项圈,和中原服饰巧妙搭配上了,他附和着说:“今夜在下方知,苗疆的姑娘如此豪放,你们没能在场真是可惜。”

易冷冷冷地看向江晚,江晚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凑到易冷身边说起软话。况烟和叶烛简单地牵着手,向衆人答复:“我们已经感受到热闹的氛围了,既然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况烟拉着叶烛走在前面,江晚和易冷携手在後,古川和古水并肩而行。山间小路昏暗,况烟一下子没看清前方的人,踩到了对方的脚跟。况烟赶忙道歉。

“况兄?好巧,大家都在这儿。”杨潇湘回头看见衆人,笑着行礼。

杨潇湘又对况烟说:“况兄,何以避月如仇?”

朗月蒸干了云雾,重新露出身影。

衆人看向山间明月,放缓了脚步。

张隅沐浴月光,修复木鸢。

菅绶自饮自醉,喝月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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