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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1页)

第十一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元宵如此,中秋亦如此。所幸雨只下了两天,今夜月明星稀。

原本早集的集市在中秋节当晚举办了灯会,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张隅和菅绶没有找到好酒,干脆不惦记了,重新着手要紧的事。张隅见猎心喜,流连于卖木头玩具的摊位,找中原摊主问询是否有水沉木;菅绶不喜热闹,此刻也没法追查灾厄,独自去安静的地方喝酒了。

叶烛和况烟起初像往常一样并肩走着,可是灯会上人潮汹涌,往往一个错身的工夫,两人就被分别挤到相隔几个摊位以外,必须等另一方慢慢踅回自己身边,再继续游览。

“咳,叶烛,灯会上这麽拥挤,为了避免被冲散,我们不如牵着手吧。”况烟做足了铺垫,找好了名头,鼓起了勇气,就等着叶烛的回应了。叶烛犹疑了一下,然後伸出了左手。况烟终于牵上了叶烛的手,喜不自胜,但想到方才叶烛的迟疑,牵着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况烟看到集市中间搭起了一幢高出一层的木台,木台四角竖着竹竿,丝线从竹竿上依次绕过,最後绑紧,在这一排排的丝线上挂着各色各样的花灯。况烟拉着叶烛前去赏灯,走到木台的阶前,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飘荡在苗峒上空。

中秋照例应该是没有宵禁的,况烟正疑惑着,两声爆裂的脆响从集市两侧的山峰传来。况烟擡头望向夜空,绚烂的烟火像跃出水面的锦鲤一样展示着自己的身姿,山顶紧接着窜出更多飞弹,撞在坚硬的墨黑上,迸裂出灿烂的颜色。嘈杂的声音仿佛被风吹散了,灯会上的人们这时都停下了脚步,静静观看五光十色的烟花绽放在乌黑的深夜中。

各色光彩落回地面,将人影也染上了不同的色彩。况烟和叶烛的影子此刻重叠着,他们牵着对方的手,淡红的流光在地面勾勒出影子的轮廓,宛如在画一个糖人。况烟翼翼小心地捧着这个糖人,生怕受到任何干扰,以避免糖人破碎。

叶烛没有看向烟花,他的目光附在况烟身上。况烟的双眸倒映着五彩缤纷的烟火,原本澄澈的眼眸此时变得流光溢彩,叶烛一时间沉沦在如此钟灵毓秀之中。况烟感受到叶烛的目光,没有立即转头和叶烛对视,只在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牵着的手放松了一些。

况烟在心里默默数了三息,随即直直对上叶烛的眼睛:“叶少侠,我好看吗?”

叶烛的呼吸停了一瞬,不论何时何地都是镇定自若的叶烛,此时此刻的神态里,被况烟捕捉到一丝明显的慌乱。叶烛轻咳了一声,不自觉握紧了况烟的手,改由他拉着况烟去看花灯:“现在人少,我们去前面看花灯吧。”

况烟没有追问是花灯好看还是我好看,他瞥见叶烛的耳垂有一层绯红,况烟也舍不得说叶少侠的耳朵都被烟火染红了呢,他只是在心里喜滋滋地捧着糖人。

高台挂着的花灯上面写着一些墨字,况烟凝视细看,这是一道灯谜:不用刀,只用篾,勒碎风,劈碎月。

一个打扮喜庆的文吏向况烟介绍起花灯:“这是苗疆土司特意设置的花灯展台,这里的花灯只送不卖。”况烟问道:“白送?老伯,马上烟花放完了,这麽多人都要涌过来,你这点花灯怕是不够送的吧。”

“此言差矣,虽说是送,亦有条件。每盏花灯上都有一个灯谜,只有猜对十个灯谜才算是有缘人,有缘人自然就能送了,”文吏一捋胡须,对展台的花灯数量很有信心,“而且,看你们有两个人,你们可以选单猜或者双猜。单猜就是一个人猜对十题,送花灯一盏;双猜要两个人轮流猜对五题,送花灯两盏。”

“我们双猜。”况烟立刻回答。显然双猜更为容易,送的花灯还多。文吏呵呵一笑,向况烟和叶烛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文吏读出第一盏花灯上的灯谜:“少年发白,老年发青,有事磕头,无事戴巾。”

况烟率先作答:“是毛笔。”

“恭喜少侠答对第一题。”往前走了几步,文吏读出第二盏灯谜:“不用刀,只用篾,勒碎风,劈碎月。”

这是况烟最开始看到的那盏,谜底显而易见,况烟满怀期待地等待叶烛说出答案。叶烛沉思了片刻,摇摇头,略带歉意地回复了况烟的期待:“在下不知。”

“谜底是竹帘。少侠不必气馁,请看下一盏吧: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况烟想了一想:“是桂花吧。”

“恭喜少侠又答对了。”文吏这次走了好几步,似乎是在挑选一道简单的灯谜,他选好後读了出来:“若要长,去两头,若要阔,去两边。”

叶烛这次思索的时间更长了,但最终还是没有猜出。

“谜底是木凿,这题让张隅来必定能猜上。”况烟抢在文吏之前说出了谜底,并拉出张隅来宽慰叶烛。

最後况烟猜对了五题,叶烛一题也没猜上,文吏没法送出花灯,只能说些吉祥话送走况烟和叶烛。

况烟一时之间想不到能说什麽,尴尬地和叶烛无言地走着。叶烛一直是平视一切,当下略微低垂着头,似乎表现出某种惭愧。

况烟擡头看天上的星星,又看看身边的叶烛,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叶烛离自己很近。尽管叶烛时常就在自己身旁,可是况烟总感觉叶烛那麽遥远,遥远得就像天上的这片星空。况烟就像泽被于星光的生灵,永远无法触及至高的星辰。

仿佛这颗星辰与况烟之间,不仅相隔了天涯海角的距离,还有亘古的时光需要跨越,仿佛他完全身处于另一个世界。但是今夜,叶烛少有地显露慌张与惭愧,况烟牵着叶烛的手,终于抓住了天穹上的星子。将星子握在掌中,况烟想到了要和叶烛说的话:“叶烛,可不可以送我另一件东西?”

叶烛身上无形的压力似乎被一扫而空,他直视况烟的眼睛,毫不犹豫答应了。叶烛随後问道:“我可以送你什麽?”

“你闭上眼睛。”况烟尝试对叶烛发号施令。叶烛闭上了眼睛。

况烟怦然心动,叶烛素来的威仪褪下,只剩任君采撷。况烟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吻在叶烛的面颊上,最终没有付诸实践。况烟拔出了叶烛的白玉簪,叶烛如瀑的青丝随之落下。

叶烛睁开眼睛,看见况烟拿到簪子,珍视地收入怀中,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将额前的头发拢到身後,任由青丝披散在鹤氅上,随着况烟向中秋灯会的外际走去。

两人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了。路过一个小摊,摊主人不知所踪,摊位上各色的花灯都用竹签扎上了价格。况烟把对应数额的交子放在竹篮里,挑走了一只螃蟹形状的花灯。

人牵着手走啊走,螃蟹花灯摇啊摇。

回到客栈,况烟不舍地松开叶烛的手,他紧接着向叶烛提出邀约:“今晚还早,中秋月亮正圆,我们去屋顶上赏月吧。”

叶烛招来道纪,准备御剑带况烟上去。况烟让叶烛稍等一下,他要回房拿个东西。两人来到屋顶,苗疆的房屋大多是悬山顶和歇山顶,况烟也提前考察过了,下榻的这间客栈屋顶正脊足够宽厚,能够安稳坐下。

况烟和叶烛紧挨着坐,他没有将头靠在叶烛的肩膀上,他想着今晚牵了手就足够了,再做别的有点得寸进尺。叶烛怀里抱着一坛酒,况烟从怀里掏出两块油纸包好的月饼。

这是前天和昨天霁後两人一起在苗峒的商铺里采买的。酒是桂花酒,在中秋这个时令,苗疆常有桂花盛开,香气沁人心脾,既不浓郁也不幽深,像雨後清风,山间明月。以桂花入酒,让酒不至于太烈,饮时兼有花香,花香亦醉人。

况烟没想到在苗疆也能买到这种月饼。他流浪至江南西道的婺源时,刚好是一轮中秋,他看到商铺里在卖酥月月饼,固然他买不起,但这种与寻常月饼大不相同的酥月着实让他印象深刻。况烟托着一块扁扁的酥月递给叶烛,酥月的一面有糯米纸垫着。

找到苗疆月饼铺的老板,况烟略微打听,老板果然是从婺源逃避灾厄,机缘巧合来到苗疆,才在此做起了婺源的酥月。买下一块掰开,里面不是惯常的豆沙或者莲蓉,而是芝麻和砂糖混合的馅料。寻常月饼是用饼皮包裹馅料,而酥月是用馅料撑起饼皮,酥月的饼皮很薄,故容易掰断。

况烟断定这就是自己曾经遇到的酥月,当即买下,准备等到中秋当晚和叶烛分享。况烟一边吃着,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叶烛。酥月的馅料是直白的糖,却能做到甜而不腻,里面还夹杂着桂花和橙皮,更添了几分香味。

叶烛单手挽住酒坛,饮了一口,他没带酒盏,直接将酒坛递给况烟,况烟双手捧着酒坛浅喝了一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叶烛念起流传的诗词,作为对况烟所讲故事的结语。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况烟最终还是把头靠上了叶烛的肩膀,重复念了一遍词句,仿佛叶烛握着况烟的手,教他执笔写字,将同一句诗词又临摹了一遍。

况烟心中还想到另一首词,就是灯笼上的谜面: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他觉得这几句诗配叶烛极好,但他只在心里想着,没有和叶烛说。两人交替喝着桂花酒,况烟白嫩的脸颊变得红扑扑,他面上的白皙转移到了圆月上。

这轮满月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倏的一下,消失在夜空中。叶烛轻轻抱起睡去的况烟,像捧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蒲公英,下楼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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