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好兴致,那聊之前,在下可否讨口水喝,才好将祭司想知道的和盘托出?”
伊澜点点头,手下的教徒解下腰间的水袋塞到邵洺手中。
邵洺喝了几口,转身递给白烬。
“那麽,祭司想知道什麽?”
伊澜低笑:“那可就多了,身为皇帝的亲信,专为皇帝处理暗中之事的影卫统领,想必邵公子手握的机密定是不少。”
影卫?白烬蹙眉,那是个传言中的组织,其中最可信的说法是,当年先皇病逝得突然,皇帝继位时年纪尚幼,太皇太後命年少有为的煜亲王以及当时的丞相李如浦尽心辅之。
煜亲王易恪,文韬武略,虽与先帝并非同母所出,却甚是亲近,比起一直心怀芥蒂的易枕书,易恪更得先帝信任,也难怪太皇太後会指定他辅佐幼帝。
可好景不长,一个“贪”字最是刻在人的骨血中,敲骨食髓,何况是这权力的中心。没几年,煜亲王便仗着自己的威信,压过丞相李如浦,更在太皇太後薨後,设计将李如浦一家上下送至午门斩首示衆,权倾朝野。
然,幼帝也非坐以待毙之人,传闻幼帝一直韬光养晦,暗中培养了一支死士,终于在七年前与长姐长乐公主一举杀死煜亲王易恪,真正将皇权握在自己手中。
而那支传说中的死士从此了无踪迹,只是有人说,那支死士变成了皇帝身边的影卫,专为皇帝处理不方便“光明正大”处理的棘手之事,但事实如何?没人说得清。
“祭司知道的也不少啊。”邵洺轻笑,将白烬的思绪拉回。
白烬指节收紧,这样说的话,那便是承认了,他邵洺确实是皇帝的影卫统领,难怪皇帝会将这样秘密的事交给他,难怪他身边有俞千戈,墨烟这样的高手,难怪他能让归雁城的将士为他保驾护航……原来如此……
白烬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麽滋味,他一直知道邵洺藏着很多事,但如今知道了,却还是觉得不舒服,他真的不了解邵洺,看不清,猜不透。
“那邵公子可否告知伊某,埋在我摩圪教中的叛徒是谁?”伊澜的声音骤冷,他死死盯着邵洺的眼睛,想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神色。
邵洺面不改色,不解道:“这个问题,祭司大人不应该去问赵家老太爷吗?”
伊澜低笑:“邵公子何必装傻,你已知道赵家早就和我教合作共图大计,我问的当然不是所谓的赵家棋子,那不过是我与赵老太爷用来哄骗不愿服从赵家的世家前来送死的借口,本来该埋骨荒漠的是不肯屈服的李,魏两家的人,可惜邵公子插的一手好棋,反而联合李,魏两家,除掉了其馀三家的人。”
邵洺波澜不惊,仿佛那几十条人命不过路边草芥:“彼此彼此,你不也将藏宝图与五大世家的消息透露给了沙鹰帮,试图借刀杀人吗?”
伊澜冷冷笑了一声:“那邵公子可以好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我若实话实说,你就会放了我不成?”邵洺也笑,风轻云淡。
“那自是不可能,邵公子屡屡针对我摩圪教,我与邵公子之间有的是血海深仇,如今你好不容易落入我手中,我怎可能留你性命,但邵公子当真不在意身边之人的生死?”伊澜将目光投向邵洺身後的白烬。
白烬神色冰冷,像是能冻住三月春水。
邵洺没回头,只是问:“你如何保证我若说了,你定会放他一条生路?”
伊澜闭眼将右手放在心口:“或许在你这样的人看来有些可笑,但我信奉遍识神尊,愿为祂奉献一切,我愿向遍识之神起誓,若邵公子说出我所想知,我定会留这位白衣护卫一条生路,若违此誓,伊澜必万劫不复,永驻地狱,不入轮回。”
邵洺见识过这群魔教徒的疯狂,那些在他看来荒诞不稽的教义,却有着那麽多人深信不疑,他们相信神的绝对,蔑视皇权,即便是死,也要向着心中的神祈祷。这样的誓言,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是十分严重的,他们信恶者入地狱,然後将自己的恶行正当化,他们信神庇轮回,于是不惧死亡。
邵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许久,他才道:“好吧,我相信你的誓言。”
“邵洺……”听到他的回答,白烬忍不住出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邵洺回头笑着安慰道:“无妨。”说完,转头冲伊澜勾了勾勉强能动的手指:“这等辛秘,我自然只能说与你听。”
伊澜警惕地望着邵洺。
邵洺轻笑:“怎麽?还怕我咬你不成?放心,我这个人最舍不得的,就是伤了美人的脸。”
事到如今,他还有心思调戏别人,白烬心中的闷闷被暗恼代替。
伊澜犹豫片刻,将耳朵凑近邵洺脸旁,邵洺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了一个名字,伊澜震惊失声:“这不可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时候,当你出的价恰到好处,收买一个人也不是那麽困难。”邵洺悠然道,自顾自往前走。
伊澜回过神来跟上,语气冷如寒霜:“你在说谎。”
邵洺语气轻松,略带讥讽:“我的答案只有这一个,你若是不信,那不如去问你们那无所不知的神便好了。”
伊澜面上阴晴不定,邵洺不咸不淡问:“你要的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什麽时候放了他?”
“自然要等出去时,我可不希望你的护卫现在给我惹麻烦。”伊澜冷漠道,他还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邵洺所说。
“那你打算什麽时候杀我?”邵洺语气不紧不慢。
走过长长的过道,一座巍峨的宫殿渐渐出现在眼前,白色的墙壁,精美绝伦的雕刻,飞檐上一排排的金铎轻轻摇晃,无声地颂念着千百年前的经文,庄重肃穆。
伊澜冷笑:“邵公子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要受尽严刑拷打,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吐个一干二净後才算死得其所。”
邵洺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看来我还能活一段时间了。”
白烬低着头,眉头紧锁,若他真有机会逃出,该如何救邵洺?
伊澜冷哼一声,不再接邵洺的话。
站在宫殿下方,更加能感受到建筑的宏伟壮观,如此巨大的石料,其上繁复华美的花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与时光,才铸就了这样的人为奇迹。
伊澜冲手下的两人点点头,手下会意,走上台阶,缓缓推开宫殿尘封已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