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洺既知道,却不去寻,白烬隐约能猜到,无论生死如何,那大概是寻不回来了。
那自己还要去找吗?找那个邵洺瞒着天下人藏起来的人?
当白烬说出与莫轻言交易之事时,他知道邵洺已经猜出那个答案是什麽,白烬没问,于是邵洺默契地没说,可最後,邵洺还是将顾云间的下落告诉了他,不求任何代价。
白烬不明白,为什麽一个人能有那麽多秘密,也无法理解为什麽一个人守着那麽多秘密还能每日看起来没心没肺,更不明白为什麽这样的人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清澈温柔,笑意盈盈。
他不想死,也不想他死。
他舍不得。
他拥有的东西那麽少,他怎麽舍得,怎麽舍得?
手指离铁链足足隔了一拳,白烬记得曾经顾云间告诉他,希望与绝望有何区别?当你身处黑暗,你仰视头顶的光明,若你觉得那光明只要努力便伸手可及,那就是希望,可若你发现你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那光明,便是绝望。
希望与绝望很多时候不过一步之遥罢了。
就如现在。
白烬徒劳地伸着手,什麽也够不到,只能任由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无能为力的愤怒在胸口发狂膨胀,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
“用这个!”邵洺有些虚弱的声音让白烬冷静下来,邵洺将黑色的中空铁箭递与白烬,白烬眼睛一亮,与邵洺合力将铁箭的机关打开,箭头处弹出三个鈎爪,露出箭身里的绳索,白烬抓住绳子将箭头朝最近的一根铁链甩出,绳子转了两圈,成功鈎住锁链,千钧一发之际,两人总算停下了下坠的趋势,一声脆响,白烬的手臂脱臼了,白烬忍痛闷哼一声,更加用力的抓紧绳子,以免掉落。
邵洺腾出手,将自己的夜明珠往下扔出,还好,没多久夜明珠砸在地面上,往外滚出好几圈,看起来是一片沙石交混的平地,并没有什麽危险。
白烬松了一口气,放开手稳稳落在地面。
邵洺流了很多血,得尽快处理伤口。
旁边有一块巨石,白烬将邵洺扶到旁边坐下。
“阿烬……”邵洺似乎想说什麽,白烬擡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冷漠得仿佛浸了冰雪。
邵洺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小白兔现在看起来心情只怕差极了,以白烬的性格,此时他大概更希望能自己冷静一下,于是邵洺换了个语气,假装气若游丝地道:“疼……”
白烬一言不发,冷着脸将自己脱臼的手臂复原,然後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粉,邵洺背过身,褪下衣物。凝固的血液将衣物黏在皮肤上,扯下时撕裂般疼痛,邵洺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来吧。”白烬冷淡的声音从背後传来。
邵洺轻轻笑了一下,放开手:“有劳阿烬了。”
白烬没回答,但邵洺能感觉到他的手很轻,指尖触碰皮肤时,微暖。
约是流失了太多血液,邵洺只觉身遭如有寒风,指尖忍不住的发抖。
白烬小心翼翼将能止血疗伤的药粉敷在邵洺伤口之上,即便已有心理准备,邵洺还是疼得一激灵,咬着牙深深呼吸。
“再忍一下。”白烬轻声说道,手下的动作愈发轻柔。
伤口很长,看起来即便好了也是要留疤的,白烬用习惯性准备的纱布一圈圈将敷好药的伤口裹住,却还是不够,白烬摸过邵洺身上的匕首,从自己衣服上裁下一截干净的衣摆分成长条,将剩下的伤口尽数裹住。
“好了。”白烬拍了拍手上沾染的药粉。
血算是止住了,但下来时来不及带上水食,如今邵洺重伤失血,若不能及时出去,他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多谢阿烬了。”邵洺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带着笑意,可白烬看得出,他的手比刚才颤抖得更厉害了。
终是于心不忍,白烬就地坐在邵洺身边,将他揽入怀中,好让邵洺将头靠在自己肩上:“休息一下吧。”
邵洺动了动,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见白烬神色缓和,忍不住开始放欠,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辜模样:“阿烬,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占我便宜吗?”
白烬毫不客气擒住邵洺两只冰凉的手放进怀中,漠然垂眼看了邵洺片刻,随即低头在邵洺意外的神情中吻上他的唇。
轻柔的,微凉的,不长也不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若即若离。
白烬擡头,移开目光:“你非要在这个时候令人不快吗?”
邵洺抿着唇,做出“我闭嘴”的神情,却藏不住眼中温柔的笑意,见白烬没有再看他的意思,邵洺靠在白烬肩上闭上眼睛,後背的伤口一阵一阵的发疼让他无法真正放松,但白烬说得不错,趁此时没有危险,他们都该暂歇片刻了,谁知道後面又会遇见什麽?
白烬擡头看着头顶上方,不知道为什麽,无数条小臂粗细的锁链自崖壁之上延伸至看不到的远方,交错纵横,在岁月的冲刷里,锈迹斑驳,交织成一张铁网,就好像……要将什麽东西困在这崖下一般?
白烬突然想起什麽,低头在四周地面上寻找一番,没有。
白烬放轻呼吸,仔细分辨四周可疑的动静。
并非他的错觉,那一半被邵洺扔下来查看地面的夜明珠,不知何时,在两人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凭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