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眼眶中缓缓掉落一颗泪。
无尽的时间里,他的喜怒哀乐被生生锉平,生命冻结于一瞬。
他终于知道害怕了。
希尔的突然靠近,突然触碰,以及毫无预兆的,各式各样原因的惩罚。
这些没什麽。
真正击垮他的,是希尔一句最寻常的话:
“你可不止这一个百年要跟着我哦,宝贝儿,我会永远,永远,真正的永远陪着你的。”
百年,何其遥远的数字。
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过短短三万天。
由幼年至垂暮,看遍世间风景,也不见得能有百年。
可他,却在说永远。
这是一个没有尽头,极其空虚的词。
世界上真的会存在永远吗?
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永恒,真的是永恒吗?
他连一个百年都坚持不了,还怎麽去熬第二个,第三个?
“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曾无数次乞求。
跪在地上,妄图奢求加害者的原谅。
又有什麽用呢。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灵魂伴侣踩着自己的信仰与尸骸步步高升。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遗像”被挂在高处,让世人尊称他为“首席”。
希尔站在颁奖台,当着所有人面宣布了他们的关系,他垂眸,吻着脖颈上挂着的他们定情项链,好不深情。
他说:“虽然首席在实验过程中殒命,但我们所有人类,都应该牢记这个伟大的人。”
那时,他被希尔强行不着寸缕绑在床上。
看到坐在下方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哭到喘不上气的父母。
他曾经爱过他们,恨过他们,依赖过他们。
但不管是什麽样的情感,都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匆匆完结。
至少,让他去好好告个别。
他後悔了。
他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想死。
那披着人皮的畜生,在台上慷慨激昂:
“我和我的爱人,曾经都怀揣着改变世界的愿望。这一路艰难,坎坷,但谁都没有轻言过放弃。”
“我们不愿被视为草芥,不想被无视,更不愿让自己淹没在茫茫人海。”
“他走了,但我势必会带着他的愿望永永远远地走下去,终生为人类利益奉献。也会更加努力地精进现有技术,争取让实验体早日实现量産!”
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掌声不断,此起彼伏。
有记者拿着话筒问他实验进程中有没有什麽趣事,问他有什麽感悟,问他的理想。
他都笑着一一答复。
终于,有人提起,实验室所在的那片区域似乎还没有名字。
这样伟大的産物,创造它的地方,自然该由最伟大的人来命名。
镜头里,希尔微微歪头,唇角勾起。
“叫什麽……”希尔略微思索,“将它从现有区域内划分出去,编号379吧。”
他曾用379天,将自己的爱人打造成一具实验体。
这具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再也离不开的,伟大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