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双手捂着头,细细颤抖着,声音倒是软了些:“我不是逼你,小俞,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了。你说的对,除去能重生外,我什麽都没有,我是废物!可你对我也太狠了……我不是要逃罚,我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会赎罪!可哪有这种,哪有这种不让人去死的?!”
“你让我活下来,让我知道自己身上背负多少人命,又什麽都不让我去做,什麽都不让我知道。我知道你压力大,可是……可是,那我该怎麽办?我已经被禁锢住了,除了去依靠你,指望你,我还能做什麽?”
像他这样的早该死的人。
如果无法让他去推翻,撕扯,打破。那还不如让他一次又一次陷入又聋又瞎的死境。
让他永世痛苦,起码,内心可以不用遭受这样的谴责。
现在这样太残忍了,真的。
强行给所有人头上降罪,再进行处罚。
只是因为他们几百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要让千千万万生活在这里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底有没有把人当人,把人命当人命?
沈逸突然想起基地初见时,陈莫笙穿着一身整洁衣服。为了彰显自己优越感特意鬼扯出来的那些话,顿时只觉得荒谬无比。
他说死城空气不好,水质差,病毒肆虐。特意点出这里连个供孩子上学的地方都没有,能茍活下去已是万幸。
可这些,到底是拜谁所赐?
怎麽办,那让他该怎麽办?!
洛奕俞抱住他,体温和气息都是温热的,也算将这一点点热量传给了他。身体紧紧贴着,有东西可抓的感觉让他紧绷的神经略微舒缓,总算是安静了些。
洛奕俞大概不知道,拥抱,是他唯一一个喜欢跟他有身体接触的行为。
他不喜欢跟洛奕俞上床,真的很疼很难受。即使是被训到出现本能反应,身体会主动迎合了心底也不喜欢。
也不太喜欢跟他牵手,毕竟这个人握住自己的方式十次里九次都是紧紧箍住的,手指疼不说,还会让他有种极其强烈的被束缚住的感觉。
更别说接吻……倒不是觉得恶心。实在是,这样的举动实在过于暧昧。在他看来比上床还要暧昧。轻轻碰两下就算了,真的亲上了,沈逸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四年前那个孩子,心底骤然生出极强的背德感。
只有拥抱。
简简单单的,让他止不住地想多依偎一会儿。不再去想到底谁欠谁的多,到底怎样才能去还清,只是这样,时间暂停在这一刻,让他有个可以依靠的错觉。
都在颤抖,都没有依托,都看不清到底该怎麽走。
洛奕俞捧着他的脸,轻轻抵着他的额头:“残忍吗……谁对谁又不残忍呢?”
“哥,我有我的苦衷。我可以拼命,可是我走了以後,城内的他们怎麽办?我没法救世,我手里的筹码不足以让他毁灭,他杀不了我,我也同样无法奈何他,你能懂吗?”
沈逸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麽似的,眼底浮现出丝丝惊恐:
“小俞,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这种问法……
洛奕俞心底警惕了下:“你先说。”
沈逸慌乱道:“除去编号外,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区分实验体和人类了吗?那不仅仅是实验体等于人类,也是人类等于实验体啊!那个畜生,有没有可能往人身上刻编号,再送入训练营?!”
洛奕俞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怎麽,反问:“你觉得,是所有人都支持实验体被滥用,虐待吗?”
沈逸心底百感交集,虽然是早就猜到的事,可这样问出来,还是细细密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答案,也就是直接承认了。
这世上总还是正常人居多。
实验体售卖价格贵是其一,这就阻断了绝大多数人私下买卖的心思。更别提,拥有实验体私密服务的基本都开在地下城较为隐秘的地方,客流量并不算大。
说到底,占绝大多数的普通群衆可能见都没见过几次。压根不会想到他们可以被买卖,可以被玩弄,更别提去知道他们是怎麽训练的。
可也难保会有一些好奇的人。
会有一些正常的,明白权利并不该依靠踩着其他“类人形生物”来体现。看到他们被残忍虐待,看着他们痛苦挣扎,想要去戳破推翻这种吃人的制度。
可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在新世界,数据化的时代。
上层人可以保证人人平等,保障人权。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去封住零星几个人的嘴。
说出来的话被删除屏蔽,传递通道被全方位堵死,单个人权力过大,会出现滥用职权几乎是必然的。
更别提,是想威胁他们“统治”的人。
抓到这些“谋逆者”後,再给他们进行手术,打上编号当成实验体扔进去……?
是这样吗?
真的,就畜生到这个地步?
其实并不难猜,只是让人胆寒。
“哥,这个你算问到点子上来了。”洛奕俞轻声叹气,“我手上有一份相关资料,就是关于你说的这方面的,照片视频都有,有点……呃,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