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丶行吧。”
这下一线吃瓜的机会彻底葬送了。
窦宸坐着不讲话。反倒是许汐言主动开口:“今晚麻烦窦姐过来,是有一个弹卡林巴琴的朋友,你见到他了麽?”
“还没。”
“那我介绍给你。”
窦宸又瞟闻染一眼,放下酒杯站起来:“那,走吧。”
其实心里有一点点好笑。
认识许汐言这麽久,倒没见过她这麽……幼稚的时候。
闻染直到这时,才擡起眼。她表情素来很淡,藏在酒吧昏茫的灯光中,像一幅清浅的水墨画藏进了群青色的雨雾间,丝毫不打眼。
她只好似在无目的地逡巡这酒吧,转了一圈,目光才遥遥的落到许汐言身上去。
正望见许汐言的一个侧影。
她看起来是从刚从某时尚活动过来的,穿黑色无袖抹胸款上衣,配一条墨色西裤,这样的天气她已开始贪凉,一件西装外套也不披。
那样的暴露在她身上一点不显得招摇,只觉得肤白胜雪,又或是白茫茫的太阳一样刺人眼睛。她的妩媚是沉甸甸的妩媚,不轻挑,不媚俗,就像她总是浓垂的睫一般,只有世界来讨好她的份。
妆倒是卸了,褪回本来唇色,于是手中一杯西瓜汁成为最适合穿红的许汐言,身上那唯一的一抹红。
她听那位演奏家说着话,神态认真,但姿态是惯常的慵懒。当聊完一个话题,几人齐齐笑起来的时候,她跟着浅笑,轻转转腕子,杯子沉绯的西瓜汁液跟着摇曳,被她端起来送到唇边。
抿住那口西瓜汁的时候,朝闻染这边望过来。
闻染一下子抽回眼神。
于是两人目光并没有真的相撞。如果用两只鸟来形容的话,那便是闻染目光的尾羽,堪堪撞动了许汐言煽动的翅膀。
两只鸟擦肩而过。
闻染松一口气。
心里想:小说里写的都是假的,什麽失恋以後“为伊消得人憔悴”,什麽蓬头垢面形销骨立。
无论是许汐言还是她自己,谁都没有。许汐言一样的容光焕发明艳照人,她一样的清淡自持,穿薄薄一件基础款的针织衫朴素的藏于人群中,模样安静。
甚至在和陶曼思一起坐在马路牙喝酒的那个深夜,在那个闻染下决心要与许汐言一刀两断的深夜。
闻染也并没有喝多,第二天还能神志清醒的去上班。
或许这就是现代人吧。
只需捱过今夜,下次再见许汐言,应该就是许汐言国内巡演的时候,那时候声势会浩大到避无可避,无论闻染怎样屏蔽许汐言,一定还是会看到她。
在海报上。在舞台中央。在新闻里。
闻染则和奚露或陶曼思在一起,变回人群里的普通人。
那时她单人床的床单又已洗过多少次,变得更软更薄,许汐言身上特殊的香气,早已泯灭了吧。
闻染想清了这些,心沉了沉。以她的性格,注定会辜负何于珈的一番好意丶而不会去跟人攀什麽关系了,只需坐到不至失礼的时刻,开溜走人。
西瓜汁喝多的坏处便是,总想往洗手间跑。
而聚会上另一个喝西瓜汁的人,是许汐言。
闻染埋头匆匆往洗手间里走的时候,一抹雪肌一闪,许汐言从里面走了出来。
简直像上次聚会的情景重演,那时她们也在洗手间前偶遇。
许汐言与她故作不识,在门前擦肩而过,直到接下来当着衆人的面,才与她打第一声招呼,带着暧昧语调唤她——“闻小姐”。
可这时许汐言停下脚步。
无话,也没刻意看她,只是替她掌着门,让她不用自己动手,径直便可往里走。
她也无话,低头擦过时,闻见许汐言身上的香。
她俩有多久没见了?也许再见许汐言那张上帝炫技般的面容,惊艳中其实夹杂着丝丝的陌生。
唯有气味。为什麽嗅觉是人最长久的记忆。
无论床单和睡衣上的味道洗得如何淡了,淡到许汐言好像从未在她那间四十平的小屋出现过,可这会儿闻到,还是本能觉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