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可能多做点事把自己的日程塞满,除了打工之外,还多接了好几个民事诉讼的代理,忙得几乎没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
没有谢泉之前,他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现在只不过是修正了一段错误的关系,恢复了原本的节奏而已。
有那麽几个瞬间,陆南扬几乎要相信这样的自我安慰了。
但是不管他把日程塞得多满,夜晚还是会照常降临。
夕阳烧光了半边天空,把整个世界染得通红。随後月亮慢慢爬起,一切颜色都消失在了唯一的夜幕之下,只有星辰藏在淡淡的云雾背後,一如始终地闪烁。
陆南扬看向窗外的星空时,已经能一眼认出哪一颗是北极星丶哪一颗是天津四了。
谢泉描述那些星星时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他抬着头,侧脸的线条在微光的映衬下精致流畅,镜片後的双眸深邃而乾净,透着某种兴奋的水光。
同样也是这一双眼睛,边咳边笑,嘲讽地望着他说:「这就对了,陆南扬,你讨厌我的。」
谢泉好像变成了某种带弯钩的利器,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就像被勾起丶穿透,疼得在肋骨间打颤。
偏偏回忆不受他的控制,夜深人静的夜晚,大脑总会自虐似的想起更多片段。
比如那双迷离而柔软的眼。比如他沙哑而轻佻的声音。
比如他把手按在他的後脑上时,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悬而欲泣的表情,像被打碎过一次的玻璃制品,即使粗糙地修补好了放回原位,也不再受人爱护。
陆南扬蜷起身体,被褥在摩擦中发出簌簌的声响,枕头被脑袋挤压得变形。
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一些悄然升起的欲望不但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更汹涌地反扑上来。
他闭上眼,自暴自弃地把手往下探。
然後夜深人静,只剩下呼吸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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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店里一忙起来,空调就像压根没开一样,浑身都是汗。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总算清闲了些,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刚才来买蛋糕的那个孩子,好像每次都沉着个脸,特别不高兴的样子。」莹姐边洗餐具边说,「我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那孩子啊,我认识。」店小妹接话说,「他们家是重组家庭,他爸爸找小三出轨了,他妈妈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离婚了才知道房产本上压根没写她的名字。为了供他上学就只好找人再嫁,不过再嫁的那男的我也见过,偷过对面小超市的东西,也不是什麽好人。」
「哎哟,那这孩子可怜了。」莹姐叹息道。
「是啊,听他同学说他好像有什麽抑郁症还是什麽病的。」小妹说,「还自杀过一次,幸好给救下来了。」
「你别说,现在有这病那病的年轻人蛮多的。」莹姐说,「前几天我还看到一条新闻,说有几个大学生结伴跳崖,就一个活下来了。你说说,多可惜啊,人这一辈子哪有什麽过不去的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想不开了,一点苦都吃不得……」
「莹姐,心理疾病是病,跟吃不吃苦没什麽关系。」陆南扬打断了莹姐的话,「就算吃了很多苦,该治不好的病还是治不好的。」
「我觉得陆南扬说的对。」店小妹接话道,「现在社会不一样啦,年轻人压力都很大的。哎,就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到有个学生晕倒在路边了呢。」
「学生?」莹姐问,「中学生吗?」
「不是,我看他还抱着电脑和一大堆教课书,应该是云大的学生。」店小妹说,「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疲劳过度,直挺挺就倒在那个绿化带边上了。」
云大的学生?
陆南扬猛地抬起头,「男的女的?长什麽样?」
店小妹被他吓了一跳,「呃,男的,个子挺高的,好像丶好像还戴着眼镜。」
陆南扬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什麽地方?你没打120吗?」
店小妹结结巴巴地说,「我丶我看见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我就没管嘛……」
「在什麽地方?」陆南扬没了耐心,拔高声音问道。
「哎呀,就在後面那条路上嘛!」店小妹伸手一指,「你突然莫名其妙地发什麽神经……」
没等她说完,陆南扬就冲出了店门,直奔她指的那条路。
正如店小妹所说,後面那条路上停着一辆救护车,四周还围了不少的人。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陆南扬试图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去,然而根本就挤不动。
救护车上下来了两个护士,在人群的围观中似乎把什麽人抬上了担架。然而人群围得太密,陆南扬什麽也看不见。
「让一下!我是他朋友!」陆南扬吼道。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这才纷纷让出一条路。陆南扬冲到担架面前,只见担架上躺着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一副黑框厚底眼镜歪歪斜斜地架在脸上,少说也得有八百度。
那男生在搬运过程中已经醒了,被突然冲过来的陆南扬吓了一跳,意识不清地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丶我认识你吗?」
陆南扬怔住,庆幸丶尴尬和失落的情绪同时混杂着涌上胸口。
他站在原地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在护士们谴责的目光里摇了摇头,拍了下那哥们的肩膀,「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多休息,多喝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