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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寄语起初走得很快,却在快要靠近墓碑时放缓步子。
工作人员将黑色的墓碑擦得很透亮,可再认真,再仔细,那人一旦离去,还是会落灰。
林寄语空着手来的,他瞥见一旁的白色小野花,蹲下身轻轻摘下一朵,放在刻有母亲名字的地方,但又担心挡着那林弦姝三个字,便又把小野花往旁移了一些。
他仔细看着这个墓碑,对来自天际的嘶吼声充耳不闻,只是认真的凝望着,过会儿才伸手,又轻又缓的抚上去,好似面对着的,是一件很珍贵的物品。
许是上天认为这少年没将他放在眼里,很快就下起豆粒般大的雨。
墓碑很快被淋湿了,小野花也被淋了个透。
林寄语看着水滴打在碑上一下就慌了,一边胡乱擦着一边低声哽咽。
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这些天来所有的压力都在这顷刻之间奔涌心间,借眼泪释放。
修筑十八年的防御墙轰然坍塌。
他在崩溃的时候凭着本能,对着墓碑唤了声妈妈。
然後用哽咽又让人心疼的声音诉说。
呆呆的自言自语。
“擦不干净……我擦不干净……”
“怎麽办啊……都被他发现了……”
“我藏了这麽久的秘密,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我该怎麽做……”
“我不想离开他……不想离开他,”林寄语任由自己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太可笑了,到现在才明白,我已经喜欢他这麽久了。”
“可是……您会怪我吗?”
“从小到大我受到过太多异样的眼光。您还记得那个邻居阿姨吗,她竟然告诉他我会虐动物……”林寄语又笑了声,“楼下那只黄猫不知道您忘了没,您离开的第二年她就怀了宝宝,那天是她要生産,我在网上查到要剪脐带,才拿了把剪刀。”
“她们爱说我就说我去吧,这些我都不怕,但我怕他信了……”
“妈妈,对不起。”
“或许……我不该喜欢他。”
雨声太大了,林寄语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麽。或许他也根本不想听自己在说些什麽。
因为他清楚,这些话只能说给自己一个人听。
那在这样空无一人的地界,他就能毫无顾忌的讲出来。他想让自己轻松一些,他活得太累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个人都听见了。
那人站在下一层石阶的槐树旁,与林寄语只有两三米之隔,不论是林寄语转头还是离开,都一定会看见他。
游城本来没上这石阶,是他见这雨势太大,才匆匆跑上来打算劝林寄语回去。
可他刚上来就听见小朋友无助又哽咽的对着那冰冷的墓碑问怎麽办,那哭腔让他一下子就走不动道了。
他不忍心打断小朋友,便站在原地守着他,陪他一块儿淋雨。
他原定是藏起来不让林寄语发现,可在听见某些话时,他改变了主意。
好像淋雨是会让人变得清醒些。
不过游城只是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他不想打扰小朋友。却没曾想墓园大门有警笛声响过,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寄语从这突然的声音中渐渐找回理智,缓了会儿才站起来,慢慢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这样,游城毫无预兆的撞进了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