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谈心,彻夜无眠
判刑前一晚,沈钰终于还是来找了无名,当时无名闭着眼靠在墙上,一条腿弯曲着,单手搭在腿上,神情淡漠,一副世界与我无关的感觉,神色确实是倨傲的可却又是偏生叫人看出了几分莫名的悲伤。
对,就是悲伤,一种沉默的悲伤。
察觉到有人到来,无名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也只是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这些天虽然说是在狱中,可是来杀无名的人却是一波又一波,层出不穷,毕竟若是在狱中就杀了他,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倒也是更方便,也不需要去找什麽借口了,他从来都不在乎来杀他的人是谁,到底有多少,反正若是他们知道,当年之後江月还活着的话也会是这样的。
人族最喜好的事情——赶尽杀绝。
“小月……”沈钰一开口无名就知道是谁来了,他连眼皮都懒得擡起,也只是闭着眼,连动都不动一下,就像是,不知道这个人来了一样。
沈钰见无名没有离自己,还以为对方是睡着了,所以就再次向前半步,这次却被制止了“别动!”无名缓缓地睁开那漆黑的双眸,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沈钰。“你站在那里,咱们还能好好地交流。”他的语气也是冷漠的,像冰水一般。
沈钰垂下眼,似乎是不敢和无名对视,他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好像是在思考该怎麽开口。
无名也没有说话,他不再是像上一次见面那样疯狂,而只是淡淡的看着沈钰,明明是在思考什麽,但眼睛却是片刻都不曾离开沈钰,就像是……在努力地想要记住沈钰的样貌一样。
这次却是无名先开口了,他的语气也是平淡的“傻鱼啊……”
听到这样的开头,沈钰猛地看向无名,竟然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放光的感觉来,又好像是怕惊扰了那人的话语,又引得那人不悦一般,立刻又垂下眼,不敢再看了,无名接着说了“下次,不要再那麽死板了,那一剑,是真的,很疼的。”无名的这样一句话顿了好多次才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没能成功组织好语言就开口了,还是有些话,不太容易开口。
“对不起……”沈钰又是条件反射地道歉,可一句话说不完就被无名给打断了“道歉那样的话大可不必了,你道的歉真的已经很多了,你没有欠我那麽多。”此刻无名的语气竟然听上去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本身就不是很会说话的沈钰此刻又是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沈钰,答应我一件事。”无名擡眼看着沈钰,语气中有了不可置喙的意思。
沈钰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已经点头同意了“好。”
无名竟然对着沈钰笑了出来,那是谁都不敢相信的“不论我明天能否活着离开,你都忘了我吧。”
沈钰擡头看着无名,眼眶早也就红了彻底,他抿着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麽,但到最後也没有说出口。
无名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的眼圈也有些红了“听人说你折了剑,镜花水月你也是可以用的,以後你就用吧,算是物归原主了。”
“那是给你的。”沈钰实在是不会说话,他沉默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
无名就全当是没有听见,他站起身来,走到沈钰的对面,认真的看着沈钰的眼睛,近乎轻柔的说“反正我也不会再爱你了。”
听到这样的话,沈钰有些手足无措了,但他也不敢贸然去靠近无名,他真的害怕无名又像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听到无名接着说“我在你的身上闻到酒味了,既然不是空手来的,那就坐下喝两杯吧。”
沈钰听得出来无名是在刻意地转移话题,但他还是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酒来,跟着无名一起坐到桌子前,翻开杯子,赶快手脚麻利的帮无名倒满了酒。
无名先是凑到鼻前闻了闻,随即又是笑了“一壶桃李醉春风,当真是好酒。”紧接着他又是看着沈钰,说道“只是可惜了,你在里面下药了。”说罢,无名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感慨“旁人都只知我好酒,可若是问起我喜欢哪家铺子的哪一类酒,却是没人答得上来的。”无名看着赶快再次给他斟酒的沈钰,接着说“可你却能记得清清楚楚。”
无名是千杯不醉的,可这才一杯下肚,他的双颊就已经有些红了,倒是让他看上去不再那麽不近人情了,他轻轻地支着头,感觉到有些头晕,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药劲还蛮大的。”此时的他,就像跟任何一个朋友聊天时的那样,冷静而又沉醉“酒很好的,你不来点?”
沈钰的喉结轻轻地滚动着,红着眼圈小声说了一句“你都忘了。”沈钰是对酒精过敏的。
无名当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擡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沈钰俊美的侧脸,沈钰的样貌实在是太完美了,剑眉,桃花眼,翘鼻,薄唇,就是刚刚好长在了无名的审美点上,这张脸让无名沉醉了不知多少年,比那陈年佳酿都更容易醉人。
沈钰小心翼翼地呼吸着,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这已经是无名这两年间对沈钰做过的唯一的,最亲密的动作,但却如同泡沫一般,一吹就散。
鬼使神差的,无名站起身来,擡起另一只手捧着沈钰的脸,轻轻地靠近他,覆上了那薄唇,但也是轻轻地,好像不曾存在一样。
分开後,无名漆黑的眼眸深情地看沈钰近乎是有些慌乱的水蓝色眼眸,轻声道“最後一次了。”随後又接着说“别怕,我用灵力化去了酒精,不会伤到你的。”沈钰能将无名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无名又怎麽会遗忘呢?
听到这样的话,沈钰就更是慌了手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明明是沈钰主动来找无名聊天的,可到了最後,好像说话的也就只有无名一个人而已。
无名还没来得及坐回去,很快,一阵极大的脱力感传来,无名随即就没了意识。
沈钰赶快站起身来扶着无名,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放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沉默不语。
今晚是最後一晚,沈钰知道要来杀无名的人一定特别多,他不想要那个他最爱的人总是这麽累,这麽辛苦,所以他在酒里下了安眠药,也只是希望对方可以好好地,舒服的,度过今晚。
剩馀的,交给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