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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仙君(第1页)

元初仙君

古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岁月的尘埃从木板拼接的缝隙中抖落,轻灵地融进了门外的阳光里。门内景物舒怀玉曾在入定时见过,头顶星河浩渺,脚下的水墨画卷一眼看不到尽头。

舒怀玉上一次来到此地时并没有仔细端详这副长卷,而这次她意外地发现画卷上的人物在动丶草木在生长,山风拂过林梢隐约传来“沙沙”细响——这副画是活的!而下一刻,那画卷似是感觉到舒怀玉的目光,竟将她的元神吸了进去。

舒怀玉入画的瞬间分身无数,她是名山大川中的一石,是苍苍林莽中的一株,是万里城郭的一片砖瓦,逆流而上的一条游鱼,是京城朱衣紫带的王孙,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是烈马飞扬的一根鬃毛,也是山林间老樵夫鬓角的一缕白发。

那一瞬间,她经历了无数个人生,看遍人事代谢,见证古往今来,甚至驰骋空间丶跨越时间,穿梭于千年万年後遥远的未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而当她回过神来时,那粒从门板缝隙滑落的尘土还轻盈地飘在空中,万年一念,一念万年,大梦初醒,恍如隔世。

舒怀玉俯下身轻轻摩挲着古画上的线条,眼神前所未有地宁静,她忽然理解了当年临济仙君转世的那名居士对她所说的话——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

她顺着画卷继续向前走去,再度见到了大大小小的墨池,头顶那轮明月依旧在漆黑的池水中映出数个皎洁的倒影。她先前来这里时并没有看出什麽端倪,但以如今的境界却明白这一切看似随意的布置都饱含深意。

先人有言“千江有水千江月”,江不分大小,有水即有月,人不分高低,有人便有道。天道为月,人心似水,心即是大道所在,人皆有心,衆生无论凡修均可得道飞升,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迷失了,不能见得本心,因此成为了凡夫。

若一念证道,凡人与天道也并无区别,这便是飞升的真相。

大小墨池中间的石台上,桌案後的人停下了笔,擡头对舒怀玉柔和地笑了,“你来了啊。”

那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和舒怀玉眼底流转的颜色很像,她看了那人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是初代掌门,元初仙君……”

那人依旧慈爱地注视着她,像是鼓励对方接着说下去。

“也是……天道。”

元初仙君笑了,像是发自内心地高兴,祂轻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舒怀玉没有笑,也没有因为对方是天道而畏惧,她弯下腰伸手搅了搅池子里的墨汁,漆黑的液滴从指缝中流下,却没有在手上留下一点墨痕。她凝视着最後一滴墨汁重新汇入池中,像是对元初仙君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从前偶尔也琢磨过,死是什麽,修士追求的长生又是什麽。”

化为墨池中的一滴墨,然後借天道之笔重新汇入人间——也就是那副玄妙的古画,这便是生与死的真谛。

她擡头望向元初仙君,说不上来是怎样一副表情,“千万年来,这天下的修士算是被蒙蔽了。”

“我并未欺骗世人。”元初仙君被後人打上“骗子”的名号也没有丝毫愠色,“与万物融为一体,因而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寿,为何不是‘长生’呢?”

舒怀玉沉声道:“这样的长生并非人人所愿。”

就像谢桓那样,因为与天地共感,所以了却贪痴嗔念丶七情六欲,入“无我”之境,所见皆为虚妄,所念皆成云烟。

“是啊,所以有的人选择这一条路,有的人不选,这又不是强买强卖。”元初仙君并没有否认舒怀玉的话,“事在人为啊……怀玉,你其实比你的师祖还要有灵性。”

舒怀玉并不明白元初仙君为何突然提起她的道心,只听对方话锋一转,道:“上古神魔大战之末,礼崩乐坏,浮尸千里,血流成河,若我不干预,这世间必然走向崩溃。凡人不是常说‘白猫黑猫,抓到耗子便是好猫’,不论用了什麽法子,那场天地浩劫算是了结了……”

“那能否劳烦您老人家现在下凡一趟把遗祸再了结一次?”舒怀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元初仙君疑似“邀功”和“脱罪”的话,她实在不理解,既然对方曾经能够将心魔封印,这会儿眼见着封印被破,外面生灵涂炭,怎麽还不慌不忙地坐在池子边上写大字,总不能和丛筠一样也是个乐子人吧!

也不至于像沈明澈一样,即使天塌下来也要将风雅贯彻到底吧?

“刚说你灵,这会儿怎麽又笨了。”一来二去聊熟以後,元初仙君言语间也不客气了,祂向舒怀玉招了招手,道:“过来。”

舒怀玉绕过墨池走到桌案边,准备看看祂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那张木桌上摊着一本还未装订的书册,打开的那页写了些字,舒怀玉的目光从上面扫过,发现这记录的正是裴微利用活死人组成噬灵阵帮助心魔冲破封印的经过。

这时,元初仙君突然大笔一挥,接着那段文字洋洋洒洒地写道——“本天道下凡,一拳把心魔锤回地里,完胜!”

舒怀玉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这说话做事的风格,怎麽那麽像沈孔雀!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出来,纸面上的墨迹竟被缓缓吸收了,片刻之後,那张宣纸就像新的一样,毫无书写过的痕迹。元初仙君又从旁边摸出一张写满字的宣纸,随便挑了几句话用墨汁涂掉了,紧接着,就像刚刚发生的那样,墨汁再度被吸收,原本写好的文字仍旧好端端地待在原处,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才是真正的《天衍录》。”元初仙君抖了抖那张薄纸,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看见了吗?我就是个破抄书的。世人皆把天道奉为神明,其实我改变不了过去,也决定不了未来。”

“天道存在于衆生心中,改变世界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神明,而是在世间奔走的芸芸衆生啊。”言至此处,元初仙君再度看向舒怀玉,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事在人为,所以我才说你很灵嘛。”

舒怀玉依旧不死心,问道:“那当年是怎麽回事?你既然无法干涉现世,又是如何化身修士,以灵骨封□□魔?”

“唉,你不都悟了吗,这点小事还得我再解释一遍?”元初仙君边叹气边伸手戳了下舒怀玉的额头,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些暧昧,“天道自衆生心中诞生,‘元初仙君’这个人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衆生受这场旷日持久的浩劫摧残,心中迫切地想要有救世主出现结束这场灾难,当愿望强烈到一定程度时,天道便化身成了‘元初仙君’。”

“天道可以是元初仙君,可以是你,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是一头驴。”元初仙君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相由心生,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你看到的我只不过是你内心的投影,我先前慈悲庄严,是因为你觉得天道该是这副样子。”

“而我现在插科打诨不正经儿,则是因为你刚刚想到了别人。”

言至此处,元初仙君忽然凑近了,祂看着舒怀玉眼中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句道:“小仙君,你心里在想谁?”

舒怀玉内心猛地一颤,触电般飞快地後退一步与祂拉开距离,“嗖”地一下抽出君心直指元初仙君的咽喉,冷冷地道:“你最好别学他说话。”

舒怀玉话一出口,自己反倒先愣住了,她不明白自己刚刚那一瞬间为什麽生气,自从继承了师祖的道之後,她心中只剩下慈悲,一切衆生在她眼中便没有了差别,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麽了。

“年轻人气性真大。”元初仙君并指夹住君心的剑刃将其往旁边移了移,视线落在舒怀玉无名指系着的雪白同心结上,“你倒是有趣,分明继承了谢桓的道……”

祂擡头望向舒怀玉的眼睛,透过那双金光流转的眸子直直看到她识海的深处——风雪愈加猛烈了,那朵洁白的小花孤零零地生长在冰原之上却没有被积雪压垮,一根莹白丝线绕着它织成薄薄的茧壳,末端打了一个并蒂同心结,固执地遮挡着泠冽的风雪。

“他也是个好孩子啊……”元初仙君再度开口时,语气已与最初无异,“天道自衆生心中诞生,心魔也一样,我和祂本就是一体,有谁能用手心打手背呢?”

“心魔能毁去那具灵骨,却无法干涉我的存在。同样的道理,天道也无法消灭心魔,最多将其封印。”祂停顿了一下,淡淡地笑了,“但你们可以,衆生可以,解铃还须系铃人。”

元初仙君边说边将桌案收拾整齐,见舒怀玉还站在原地不动,再度柔和地笑道:“怎麽还不走,你既已悟道,合该知晓如何消解心魔。”

祂接着道:“千江有水千江月,这不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吗?”

“回去吧,你在人间的时间也不多了,抓紧干正事去吧。”元初仙君向舒怀玉挥了下手,後者的元神便随之在这方空间中消散。祂重新用毛笔在墨池中沾了墨,本想接着书写,笔尖却忽然停住了,不知在思索什麽。

“像谢桓一样神识归于天地,你的道真该如此吗……”祂望着面前铺展的宣纸喃喃道:“我很期待……你的仙号会是什麽……”

于此同时,中州,天闻阁。

沉寂已久的仙历忽然泛起淡金色的光芒,那形似日晷的石盘上,原本的“楹圭”二字逐渐模糊,一个时代即将过去,新的年号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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