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获奖名单的瞬间,尹焰就想清了前因后果。
他坐在画架前,反复回想在北京时戴望云的话,“京京是个单纯的孩子”。他离开平原时,也说了同样的话。他到现在才听懂。
戴望云提醒了两次,两次,自己都没听出弦外之音:京京是个单纯的孩子——你不要打不该打的主意。
他当年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意图?
只因为己不死心,抱着最后的侥幸去赌,而赌徒的眼睛只能看到输赢。如果站在戴望云的角度,自己也能轻易看穿这拙劣的表演。
既不想伤害钟京京,又想利用戴望云,利益和牌坊都放不下,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立的岂止是牌坊,简直是纪念碑。”
尹焰想起路铮鸣当年说过的话,床上的戏言成了谶语,他只能自嘲地苦笑。
比这更悲哀的是笑过之后,他的身体就背叛了意志,自顾地回忆起当年的悸动。
那时路铮鸣的演技还很生疏,鄙夷和轻蔑也带着几分真实。他的眼神很冷,声音也很冷,尹焰跪在地上,任他踩踏,却感到久违的欲望。羞辱没有消减兴致,反而像火上浇油,给欲望添上别样的辛辣。他意外地发现,身体竟变得那么敏感,路铮鸣只踩了几下,他就颤抖着到达高潮……
在那之前,他从没体验过那么强烈的满足。
尹焰闭着眼睛,复苏的记忆点燃肉体,但他没有欲望。
因为她一直在笑。
她的笑听上去像金属摩擦地面,又像坏掉的唱片里扭曲的歌声。那声音像固体一样,不断地堆积,填满房间。尹焰像被活埋在椅子上,全身能动的地方只有头,这让他想到某种宗教里的石刑。
她在墙面和天花板上爬来爬去,上身倒垂下来,脸对脸地凝视着他。
这是个心怀叵测的凝视,,带着近乎仇恨的恶意,就像行刑者手里的石头,随时准备砸向他的头。
“你也是个废物。”
她扔出第一块石头。
尹焰的头疼起来,好像被砸到一样。
“我以为你和他不一样,”她又扔出一块,“你让我失望了。”
尹焰想按住疼痛的太阳穴,但怎么都抬不起手,仿佛真的被埋在沙土坑中受刑。他只能忍痛抬头,虚焦的眼睛对上她倒挂的脸。
“我尽力了。”他说。
“借口。”她冷笑一声,手里又多了一块石头,向他砸过去。
尹焰的头甩向一边,额角涌出热流,。
“对不起,我没做到。”
她用上肢挑起他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了你很久?”
“对不起。”尹焰一只眼睛的视野变成红褐色。
“没有诚意。”
“怎么样才叫有诚意?”
尹焰抬起头,想让血流避开眼睛,另一侧太阳穴就遭到撞击。眼前一片漆黑,许多白色的线跳出来又消失,像流星一样。他耳朵里轰鸣很久,才传进她的控诉:
“你放纵,堕落,用无数借口敷衍我……你不但没有尽一切努力做到,在这种时候还打算骗我……”
她挥舞着上肢,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
“你逼死了你父亲,又害死我……到现在都不知悔改……”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