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当真是个痴心人,弄影找上他怕也正是看中他这点。
昭歌道:“我是否在骗你,你大可自己去看,昨夜她来寻我,被我留下的法器打伤,掌心应当还留有伤痕。”
“掌心有伤便可证明她是妖?谁知道那伤是否是她自己不小心伤的,这方法未免过于拙劣了。”
他瞪着她,俨然将她当做江湖骗子。
昭歌无可奈何,取出道黄符递过去:“这道金光天龙符乃道门正统符咒,趋吉避凶,放在身上可震慑妖邪,百鬼不侵,弄影敛了妖气,这符咒于她无用,不过你可以拿去试试她,看她见到此物时会是何种反应,敢不敢用手碰这符咒,让符咒闻闻她血里可有暗藏的妖气。”
“她若不敢,你便可仔细想想,这张小小的符咒,常人皆不以为意,她为何会怕。”
千钧面无血色,不知该说什麽。
昭歌道:“你拿我当个骗子也罢,只是你大可想想,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骗你,这婚事还要不要办,只在你,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所以你要想清楚,若有需要帮助的,来我留下的地址找我,我随时恭候。”
***
昭歌离开後,千钧在屋中呆坐了半个时辰。
他从未见过妖邪。据他所知,妖邪,那都是凶恶可怖,食人血肉的恐怖模样,不会是弄影那样的,她那样清冷出尘,怎可能是妖?
不会,她不会的……可是,毫无缘由,陆昭歌为何要骗他?
“千钧哥。”门外来了人。
千钧魂不守舍地走出去:“哪位?”
“千钧哥,是我,瑰宝斋的,你要的东西做好了。”
那是他不日前定做的凤冠霞帔,一片妖娆炙热的红,在灿阳映射下绚丽夺目,若弄影穿上这身,必然是绝美。
可为何要在这个关头,告诉他……他爱的人是妖?
千钧只觉有只手正在他心中撕扯抓挠。
他捏紧那道符咒踌躇半天,後携着衣衫去找弄影。
小院里,弄影独坐廊下,肘下压着书页,细碎的光斑洒在她面上,在长睫处落了扇形阴影。
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
千钧停在门口凝望他,有那麽一刻,他想起来,其实他并不了解她。
爱一个人,却不知她在想什麽,这是很可悲的,他永远无法靠近她的心。
看久了,那边的弄影察觉到了什麽,擡头远远瞧过来,见到他,温然笑道:“来了怎麽不进来。”
这样不经意间露出的舒心浅笑,连周围死寂的空气都点亮了。
千钧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抵抗她的笑,摒弃心底的灰霾走进院子,搁下衣衫置于她面前:“成亲时的衣服,他们提前做好了,我拿来给你瞧瞧。”
弄影轻抚那质地上佳的婚服首饰,沉寂的面上划过丝异样。
千钧注意到了:“怎麽了?”
弄影道:“这颜色,也太红了。”
这样灿烈的红,总令她想起血,想起过往很多次她倒在血泊中,清晰地感受周身的血如滴漏般从躯体里流出,鼻腔中充斥浓郁的血腥,无法呼吸,满心尽是冰冷的绝望。
她有些反胃,忙收回视线。
千钧没觉出她的厌恶:“民间嫁衣皆是红色,意为喜气,圆满。”
弄影道:“多谢,我很喜欢。”
她的笑不甚自然,千钧停了停:“你真的喜欢吗。”
他深深低下头:“到今日我才发现我不了解你,我不知你喜欢什麽,讨厌什麽,甚至有时你在我身边,我却总觉自己离你很远。”
好像无论怎麽努力,都够不到你。
弄影不知他这是怎麽了,笑道:“为何这样说。”
千钧瞥见她手心的新伤,呼吸骤停,许久才问:“你这是怎麽弄的?”
弄影藏起伤口:“小伤而已,不妨事的。”
“若你有事,记得告诉我,”千钧唇齿都在颤,“你如今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你有我。”
弄影的手指不可察觉地微微缩起,很快又蜷成拳头,像是在克制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