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的心不知不觉跳得极快。
但见弄影白皙的面容融在浅淡的月色里,似蒙了层薄雾,美得惊人,却透着距离感,仿若遥不可及的广寒仙子,是那般疏离难以捉摸,不知为何,他原本升起热意的心忽地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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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楼後院灯火熄尽。
进门的刹那,弄影脚步微僵,察觉屋内有生人的气息在,她眸中溢出丝丝阴鸷,顿了片刻,还是转过身掩上房门。
一双手自黑暗中探出狠狠从後搂过来。
那人将她抵在门上,热腾腾的身体迫不及待贴上来,沉浊的呼吸扑在她耳侧:“别怕,是我。”
这急色油腻的声音,自是鸿楼老板丁正年,弄影并不意外,斥道:“放开我!”
丁正年压住她,手胡乱在她身上摸索:“你说你每日在楼里辛苦卖笑,忍受那些人的毛手毛脚,最後才换几个钱?你不如跟了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再不用受奔波之苦如何。”
弄影抓住他手指往外一掰,逼他松手,旋即退到旁边,也没有大喊大叫,只略显惊惶的望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丁正年目视她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可人双眸,急不可耐地扑上来:“那当然,我对你的真心可不同那些人,你不知道自打你来楼里,前後已有不少人找我问过你,有甚者出价颇高,我可都替你挡下了,还不是为我中意你已久。”
弄影避到桌旁,一双媚眼紧盯着他:“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信你是真心的,我这些时日可遇到过不少想白捡便宜的人。”
丁正年眼见到嘴的肉吃不到,懊丧道:“那你想如何?”
弄影悠然道:“你既然喜欢我,不如休了你的妻子,迎我做你的正室可好?”
没料到她这般一针见血,丁正年脸露难色:“这……”
他想占有她不假,但也不想去娶个卑贱的乐妓。
弄影唇边漾开讽刺的笑纹:“怎麽,嫌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
“不不,”她语调沉缓,丁正年便存了几分侥幸,上来抓住她手,“我怎麽会嫌你呢,你这般容貌世间少有,我怎会觉得你配不上,可是你也清楚,我家里那个恶婆娘,我惹不起啊。”
他嘴上软声劝慰,手悄悄滑向弄影身上的薄衫,猛然使劲,衣衫被撕开一角,面对露出的雪白肌肤,他眼里贪婪尽显,双臂箍住弄影:“弦儿,不如我们先……”
弄影抵住他靠过来的脸:“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呢,休想就这麽稀里糊涂的避过去。”
丁正年觉得手下的触感滑腻如玉,再也等不及,见哄不了她,索性扣住她腰大力将人按到榻上,焦急道,“我告诉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啪——”
弄影反手就是干脆的一耳光。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人大力踹开,门口的女人怒不可遏地瞪着屋内两人,呵斥声异常响亮:“丁正年!”
丁正年遭弄影一巴掌甩懵,又被丁齐氏撞个正着,瞬间松开手退开道:“你怎麽来了,你不是睡了吗?”
丁齐氏拖着臃肿的身躯行至他面前,凶神恶煞地指向他灰败的脸:“嫌我搅了你们的好事?臭不要脸的,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起这种心思!反了你了!”
丁正年向来惧内,被丁齐氏一骂,身子都跟着颤,连忙指向弄影:“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勾引我的。”
丁齐氏明知丁正年的德行,瞟见弄影漠然拉好自己的衣裳,看也不看他们,心间不觉燃起嫉妒的火焰,过去一个耳刮子抽在她脸上:“贱人,敢勾引我的人,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
弄影捂住刺痛的脸颊赫然瞪向两人,双眸宛如口黑井要将人吸进去。
只可惜室内昏暗,无人看清,丁齐氏道:“再敢有下次,老娘饶不了你!”
丁正年好面子,唯恐事情闹大,劝了几句,半拖半抱的将骂骂咧咧的丁齐氏带了出去,临走时,眸色阴险的扫眼弄影,又安抚丁齐氏道:“好了好了,我以後不会理她了,这大晚上的莫惊扰邻居,再说咱还得指着她挣钱呢。”
弄影望着地上漫进房间内碎银般的月色,轻轻一嗤。
如此羞辱践踏我,岂知我弄死你们,跟捏死只蚂蚁无异?
“弦儿?”有人跌跌撞撞走到她房门外,盲杖磕在门框上。
弄影敛去面上的漠然,过去扶住老人:“秦爷爷,你怎麽来了?”
秦昆摸索过来抓住她的手,衰老的面目上充满担忧:“方才出什麽事了?”
弄影瞥见只黑猫自墙头掠过,垂下眸子,随口扯谎:“没事的,有客人醉酒,走错了房间。”
秦昆眼盲,心却清醒,听出弄影言语间的低落:“是丁正年闯进你屋里了对不对?我听到那女人骂你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怎麽样?丫头,你若受了委屈可一定要告诉我,咱走江湖的不怕他,大不了再换下处地方去,不用在这里屈尊受气!”
他气得嘴唇发抖,弄影不觉哑了嗓子:“爷爷,你放心吧,我没事。”
秦昆明白她的隐忍:“要不我还是……”
“您放心,没遇到您之前,我也独自在外面待过,对付这种人,我有法子。”她紧紧回攥住秦昆,声音低微而有力。
秦昆渐放了心,感慨道:“那就好,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待他离去,弄影回到屋内,指尖一点,身後大开的房门哄得自动关上。
她在漆黑的屋内坐着,眼前依次闪过白日里在鸿楼见的那些形色各异的客人,最後,出现桥头分别时千钧的笑脸。
许久没见过那麽干净的笑了。
她徐徐一叹,其实那会儿,她趁夜雨上门去,是想杀了他的,只是念头还未实施,被他母亲打断了,数月来,这个尚有孝心,言谈举止透着股正直的凡人算是她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人。
看在他娘的份上,她暂时放过了他。
弄影凝视自己的掌心,算起来,她距离修行大成,也只差最後一颗心了,这个季千钧的心与那些浪荡子的不同,往後,应该能帮到她。
摩擦下手指,依稀又感受到指间残馀的温热触觉——这种徒手挖出人心的黏腻血腥感,于她而言是越来越熟悉了。
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