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弟子见她无人撑腰,先言语轻薄辱骂,继而变本加厉,祸害死她身边几个丫鬟後,又欲对她图谋不轨。
是夜,雾如墨,风飒飒,院中烛火亮暗交织,四周几十个小弟子伫立旁观,叫好的,兴奋的,木然的,比比皆是。谁说妖邪一定比人可怕。
关键时刻,岑冲站了出来。
一番刀光剑影,地上多了十几个死人,岑冲遍体鳞伤,提剑挡住身後的樊淑,寸步不让。
小弟子们被他的暴怒震慑,稍稍退开,但还未死心,如饥馑的饿狼在他们身侧徘徊。
有人逼迫他:“师弟,把她交出来!若非她爹抛下我们,我们怎会被困在此!你他妈到底站哪边的!”
有人附声:“你与九阳大师兄一向交好,樊渊害得他曝尸荒野,你难道忘了?”
岑冲道:“我没忘,可你们又在干什麽?妖邪进犯松陵,你们惧怕他们来势汹汹,便也不当人了吗!”
“她爹欠我们的,就得她来还!”
“你再不交出她,休怪我们无情,弄死你再玩她也一样!”
他们理智全失,狂躁拥上前,人多势衆,似一群凶煞恶鬼。
岑冲自知势单力薄,热泪盈眶,看了看樊淑道:“你出去吧,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闯出去被妖杀掉,吃了,也好过落在这群人手里。
樊淑哀痛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岑冲擦了把脸,笑了笑道:“无妨,正好我不想活了,被丢下的人,不止是你。”
他眉目冷峻,飞身杀入人群。
混战持续片刻,樊家大门轰然砸倒。
幽篁山群妖落到院里,宣告他们死期到了,衆人惊悚,後退,恐慌抱团。
岑冲胸前中了一剑,在他们肆意踩踏中被踢出来,狼狈躺倒。
灵均行过去,目睹少年断了气,唇角一痕血蜿蜒滑过脸颊,竟有点哭笑不得。
王九阳,牧三途,岑冲当初在巫溪害死了他的青枝和流觞,他等了这麽久,还没亲手杀他们,三人却都先死了。
人间还是太复杂。
灵均恨红了眼,道:“我原想冤有头债有主,看来没必要了,你们樊家,没一个好人。”
“你来寻仇的?找她!”有弟子一把推出樊淑,“她是樊渊的亲女儿!如假包换。”
灵均打量脚下的樊淑:“你爹呢。”
“跑了。”樊淑眼也没擡。
“他是你亲爹?”
“是。”
“那你为何会被丢下?”
樊淑甚至思索了一阵,终于放弃了:“我不重要,你要杀要剐,随意,最好把他们都杀了。”
世人皆有不易,灵均更有,此时,入骨的仇恨与怜悯萦绕心间,难做取舍,他亦放弃了。
决意下山蹚这滩浑水之际,幽篁山衆妖,再难回头。
他道:“杀。”
一行妖祭出妖力放肆屠杀,掀起震天血腥惨叫。
灵均厌恶这场面,低头朝樊淑扬起手,杀招将落,面对死亡,樊淑失了惧怕,许是她已经历过一次了,道:“我知道我爹在东虞的几处秘密据点,可以告诉你,你去那几个地方定能找到他。”
一一说完,她闭上眼。
灵均道:“你走吧。”
樊淑缓缓望过来,灵均道:“你告诉我的东西,够换你的命,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
樊淑犹如牵线木偶般踏出樊家大门。
回头,满院活人多成了血尸,她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离了樊家,外面也没生路啊。她一人在此,随时会被无孔不入的妖邪杀害。
看透了,樊淑索性大步往前,谁料在迷雾里率先撞见的,是昭歌。
樊淑放了心,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昭歌淡道:“来救你的,你活着就好。”
听樊家内有人哀嚎,昭歌过去往里看了看,面色微凝,似乎想对里面的幽篁山群妖说什麽,又咽了回去。
末了,她幽沉瞧眼手上的斩妖剑,对樊淑道:“走吧。”
她来樊家,想救的也只樊淑一个。猜得很准,樊渊把他这个女儿扔下了。
离北端防线渐近,樊淑沉默一路,终拉住昭歌:“你不恨我吗,我爹害了陆家,逼死你师父,毁了松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