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栌反应了半晌才发觉周小二是在叫他,他摇摇头,说:“不会。”
术业有专攻,他只会照顾人,扎纸人那都是丧葬人士擅长的,他没那本事也没胆子去抢人家的生意,只不过最近东西南北四家丧葬用品的老板不约而同全跑路了。
万一林老板真想要烧个纸人给人家,都没地儿买去。
巳予说:“我会。”
既然会还问他做甚?
黄栌不跟醉鬼一般见识,哄着她说:“会会会,林老板最厉害。”
巳予把手举到面前,拽了一下空空荡荡的红线,忽然问:“你们为什麽都叫我林老板啊,我明明不姓林,嗯——我想起了。花朝姓林,林花朝,你没见过她,我也没见过她,哦不对,我见过,梦里见过。”
黄栌一听,林老板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说胡话了,这是真醉了。
姜大爷去哪了?
他可搞不定林老板,于是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开始找姜衡,未果,回来时,看到巳予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布娃娃,像过年时的福娃,她正把一张写了自己名字的黄纸往娃娃上贴。
这就是林老板所谓的“会”?
黄栌咂摸两下,想着要不还是先把林老板打晕,要不指不定要怎麽撒酒疯呢。
可是他只敢想想,不敢真的动手。
巳予贴完,就顺手把娃娃扔进了火盆里。
嘴里咕哝着:“你要跟别的女鬼好,我就给你烧个第三者。”
黄栌大开眼界,林老板这是为爱发狂,已经癫到要给地下的人烧个三妻四妾过去麽?
只是拿自己的名字当第三者,咋想的?
女人的心思太难猜了,黄栌哄道:“林老板,要不你先休息,你还想烧什麽,我来烧。”
幸好,这时姜衡回来了。
黄栌大喜过望:“姜大爷,您总算回来了。”
姜衡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金佛,才缓缓地扫视了一眼旁边又哭又笑的巳予,问:“你怎麽来了?”
江家满门遭查,黄栌如何躲过一劫?
注意到姜衡审视的目光,黄栌主动投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我只记得当日来林巳酒馆请林老板出手去救我家少爷,後来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嗯。”姜衡将信将疑,对巳予喝得烂醉如泥已经习以为常。
他用安神符把人稳住,有条不紊地收拾乱七八糟的物件,一件件摆好。
黄栌摸着後脑勺搭话:“林老板看起来心情不好。”
“是。”姜衡的反应很平淡,跟那日在酒馆门口阻拦巳予去救人的姜大爷判若两爷,黄栌又问:“到底谁死了啊,林老板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可不是受刺激了麽?
每天这屋里都烟熏火燎,火盆里始终飘着几缕青烟。
这两天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折元宝,折满屋子都堆不下。
她说的大房子,也烧了不少,黄纸糊的竹楼,跟林巳酒馆差不多的木楼,还有那种敷衍似的在纸上画出来的三跨院。
烧完就去雕灵位,雕了也没摆上,径直扔火盆里,目前为止,已经烧了三四个灵位。
每一个灵位上的名字都不一样。
起初正儿八经刻着沈清明。
到後来就瘟神丶混账丶负心汉乱写一通。
倒是未亡人那几个字,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巳予。
姜衡根本开不了口劝她节哀。
她不哭不闹反而担心,伤心难过发泄出来会更好,可是巳予这反应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演越烈,她开始买醉,以酒麻痹自我。
其实姜衡根本不相信沈清明会那麽轻易就死了,但若是没死,他又怎麽会眼睁睁看着巳予要死不活似的自我折磨呢?
沈清明就做不到对巳予无动于衷。
冥王殿——
河灯四处飘荡,幽幽地穿过冥界碑,乘着一阵阴风,进入冥河。
接着就看见包阎王垂死病中惊坐起,匆匆拿了个鈎子跑出来,站在奈何桥上,勾走河灯,嘴里不断重复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端着碗喝孟婆汤的阴鬼们齐刷刷地停下来,这是谁啊,包阎王竟然亲自出来勾人?
包阎王宝贝似的捧着河灯,就差跪下了:“祖宗,你怎麽来了?”
河灯里,一道红色的虚影从河灯里飘出来。
包阎王这辈子没见过这麽破烂不堪的灵格,一时间泪眼婆娑,小心翼翼捧着河灯回到阎王殿,留下身後一群小鬼莫名。
嘶,那道残影,怎麽看着那麽像他们敬重的清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