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他没有发现陡坡顶端正直直对着他,向下冲得越来越快的货车。
少年倏尔转身,急切地张口想要提醒对方不要再向前去,提醒街头纳凉的人拉住那个孩子。
可无情的命运已夺走了他的声音。
拼命想要呼喊的少年顿住了,他的眼神从惶急,到茫然,到渐渐变得坚定。
风拂过路边树的新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又卷起洁白的衣摆,无声又温柔地飞扬着。
翩跹的蝴蝶扑了过去,用脆弱的翅膀挡住了钢铁冰冷的攻击。
那孩子被猛推出去,愣愣地看着死亡与自己擦面而过,呼啸而去。
蝴蝶再次高高地飞舞起来,飞过闪着碎金的树梢,飞过高杆上唱着老歌的喇叭,飞过灯串不断变换的理发店招牌,最终裹挟着如云一般的柳絮坠落在地。
人群急切又惊慌地围了上来:
“天哪,快叫救护车!”
“小伙子你撑住!”
“有人吗,快来帮帮忙啊!”
……
嘈杂的人声中,少年透过人群惶急着移动的缝隙,望见了远处面容恬静地坐在石椅上等待的,像迎春花一样明丽的少女。
她正有些困惑地侧耳倾听忽而吵闹起来的街道。
真好,幸好。她看不到血肉模糊的自己。
少年静静地微笑着。
洁白的茉莉花在血泊上静静地盛开。
蝴蝶染血的翅膀,轻颤着停止了呼吸。
“卡!”
沉游川从地面上站起来,整个剧组都欢呼着围住了他。
刚才悲伤沉寂的氛围一下一扫而空。
沉游川好不容易从年轻后辈们热情洋溢的彩虹屁中脱身出来,打算回休息室赶紧换个衣服,洗一洗身上的血浆。
结果就在门口看到了苦笑的小袁。
沉游川脚步一顿。
因为他之前就察觉到宴凉舟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尤为介意,为了避免触动他的心理阴影,沉游川专门拜托了小袁今天用工作拖住宴凉舟,不要让他来看自己的杀青戏。
不过看小袁这表情,他怕是没拗过固执的宴朋友。
沉游川低头看了看血淋淋的自己,刚打算退走洗干净再去见宴凉舟,他休息室的门就唰一下被打开了。
“游川。”宴凉舟站在门口,抿唇叫着他的名字。
“嗯,我在。”沉游川只得就这样走过去。
宴凉舟将他拉进去,一下带上了门。
“宴老师,我身上脏,你……”沉游川被他大力推着,直退到墙边的沙发上,跌坐在上面,然后就被宴凉舟直接面对面跨坐在了腿上。
“宴、宴老师?”害怕手上的血浆抹到对方身上,沉游川举起双手,有些紧张地问道。
而向来爱洁的宴凉舟丝毫没有顾及他身上笔挺整洁的浅色西服被他从沉游川身上蹭到了大片红色的“污渍”,直接双手捧住沉游川的脸,仰头吻了上去。
不,这简直不像是吻,而更像是一只小兽惊惶地轻轻啃咬着,吮吸着,急迫地恳求着一点安慰。
沉游川刚想说些什么安抚对方的情绪,宴凉舟就停了下来。
他依然紧紧捧着沉游川的脸,眼中似乎蕴着一层水色。
这些天他一直在计划,在反复推敲,在制定了不同方案又不满意地推翻,希望找到一个浪漫而美满的,配得上沉游川的告白仪式。
然而今天又看到《暗恋》的这场结局,看到躺在那里微笑着阖上双眼的沉游川,即便知道那是在演戏,一种强烈的惶恐还是猛烈地冲击进心底。
他忽而明了,爱情是不可等待之事,或许犹豫的那一瞬,就是永远的错过。
他心中带着点悲伤,又有些冲动地搭上沉游川的肩膀。
沉游川望着对方盈盈欲语的眼睛,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