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会不服气地辩驳吧,并且要噎得人无话可说才肯罢休。想起试镜时沉游川让江俊达哑巴吃黄连的那场反击,宴凉舟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大概是捕捉到了这丝笑意,眼睛越瞪越大的小舅妈更加愤怒:“断了一只手还是轻的,小心哪天把人给克死……”
“滋——”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在宴凉舟脑内炸响,他的心瞬间被狠狠攥紧了。
“咔当”一声清脆的声响,宴凉舟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瓷杯搁在了大理石桌面上。
动静不大,但对面喋喋不休的声音却似乎被他吓到了,立刻停了下来。
他决不允许……
宴凉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何表情,只在小舅妈脸上看到了惊慌和畏缩之色。
他决不允许那个冰冷的文字和沈游川扯上关系。
宴凉舟迎着对方有些不安的目光,平静地开口:“舅妈如果想找人迁怒,向我撒气我还能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容忍一二,但最好不要再口无遮拦地去牵扯旁人,以免让别人讥笑您恶毒丑陋的嘴脸,给家里抹黑外公又要削减您的用度,更不利于您‘交友’了。”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是好心提醒你!别像克了我和你妈一样,把霉运也带到别……”对面恼羞成怒,怒气压下了畏惧大声嚷嚷起来。
“看来您觉得自己与宴百合女士同病相怜,”宴凉舟打断对方,“也是,你们一个不敢面对自己所谓的爱情的失败,一个不敢承认是自己的出轨毁了婚姻,都一样的懦弱自私,把错全推给别人。”
小舅妈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宴凉舟居然会突然如此不留情面地反驳,一时愕然地呆在原地,脸涨得通红。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宴凉舟垂下眼,搭在腿侧的手轻轻攥住了文件包上的织锦挂件。
那是一个轻巧的糖盒,里面藏着两颗歪歪扭扭的“小西瓜”。
“你居然怪我?”反应过来的小舅妈气急败坏,“明明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多嘴,我把魏德嘉送走,我们依然会像以前……”
“即便我不说,您敢保证自己当晚回来不会露馅吗?”宴凉舟再次直视对方,不再退让。
一辈子没斗过几个心眼的人,怎么可能瞒得过火眼金睛的老爷子。
“你……”小舅妈气得直喘气。她看了一圈厅内低头装死的佣人们,羞愤至极地把茶盘点心全推到地上,然后夺门而去。
宴凉舟望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握紧了自己颤抖个不停的手指,心中并没有多少获胜的喜悦。
这时宴乐逸闻讯赶来。他大步流星走进来,目露歉意地揽住宴凉舟的肩膀:“我听人说我妈又发癫了,小舟你还好吗?”
宴凉舟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我回来找外公,他不在家吗?”
被躲开的宴乐逸神色一滞:“老爷子去森市的庄园避暑度假,今早才走,你有事找他?”
森市。
沉游川的家,他现在回去了吗?
宴凉舟长舒一口气,话随着胸口的憋闷不由自主地吐露出来:“不是什么大事,我直接去森市找外公说吧。”
“也行,顺便替我向老爷子问声好。”宴乐逸一路紧跟着送他出来。
宴凉舟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表哥,你不用跟了,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因为小舅妈疏远你。”
宴乐逸松了口气,同时十分惊奇:“可以啊小舟,你现在真是长大了,都能猜到人的心思了。”
说着他还露出鼓励的神色:“也懂得反击了,是好事。”
宴凉舟不理会他的打趣,只有些烦闷:“即便一时吵赢了,也没有多愉快,而且舅妈之后肯定会去闹你。”
“闹就闹呗,他们那对颠公颠婆闹我多少年了,我早习惯了。”宴乐逸耸耸肩,“小事一桩,你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依然情绪不高,宴乐逸叹了口气:“小舟,你是个心软的好孩子,总是念着亲戚间的情谊。”
“我记得你自小就不会对人说重话,有时候被我烦得不行吵我几句,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先愧疚难受上了。”宴乐逸感慨道,“会发生争吵不是你的错,而是我们家里的奇葩太多了。”
“其实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浪费感情,向外去寻找好的缘分吧小舟,你值得被别人真诚相待。”
停顿了片刻后,宴乐逸颇有几分不情愿地嘟囔道:“就算你去找沉游川,我也勉强同意了。”
说完他又很不甘心地瞪眼:“但是不许你被他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你可给我警醒点!”
说起这个话题,宴凉舟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些许。他轻声说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们关系变好,其实也有他的功劳。”
“什么?”他后半句声音太小,宴乐逸没有听清。
可宴凉舟没有再解释,只摆摆手,坐车朝森市方向去了。
*
前世和沈医生相识的第五天。
因为前一天晚上只听完了两节课程,对整个知识体系记忆还很模糊,所以在沈医生再次问他要不要听他读书时,为了拖延时间,宴凉舟心虚地屈服了。
于是沉医生笑眯眯地给他读了几则劝学的寓言故事。
在听完小故事后,他为沈医生“解答”了几个颇为简单的经营“难题”,仿佛他不是在被人请教,而是在被对方检查作业。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他愈发不服气地捡起曾经熟悉的知识,甚至还开始主动给有着更多实践经验的宴乐逸打电话,询问相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