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这位前辈,苏忆歌还是非常尊敬的。
可现在,鲜活的生命屈卑于灵魂的压迫,将一切的时钟都指向了“死亡”。
无法望见那破晓的曙光,甚至连死後还背负着可悲的骂名,面对这一切的人,究竟是有多大的勇气?
她脑海中不断萦绕着单调的词语。
还是恐惧吗?
她在质问自己。
她的目光不自觉向远处落去,却见一旁九夕仍在悠闲自在地摆弄着手里的折扇,像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却又像并不关心周遭的一切。
旁人一番添油加醋,这个故事就变得感人肺腑。她们将肖砚的形象塑造得多麽伟大,王庭西又多麽可憎,肖砚关押王庭西又是多麽迫于无奈。一个故事结束,甚至有几个女孩子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
肖玉一反常态地黯淡下明亮的双眸。
“有心事吗?”有人这样问。
肖玉摇摇头。
其实是有的,只是她不想面对。
她亲眼见证了王庭西的死,真真切切地死在了肖砚的枪下。
鲜血,呐喊,无助,似铁链般束缚了自己。她无法理解王庭西为何会犯这样的“错误”,但她也无法从王庭西口中得到答案。
这是肖砚手上的血。关于自尽,也只是肖砚刻意散布的谣言罢了。
这谣言的对错与否,她不想深究。兄长此般关怀自己,她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兄长的所作所为。
对于肖砚,她不可能怀疑什麽;却逐渐的,也没有任何理由坚信了。
她对世间的热情,炽热到可以烧灼钢铁,却难以融化柔软的人心。
若不是九夕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估计还要为此愁苦许久吧。
“说来,肖砚先生偶尔到我们这儿。上次离开前,还说要看什麽戏来着,口味刁钻得很呢……”
九夕开口,嗓音格外清亮悦耳。
“不然这样,”副团长拍拍手,续道,“好巧不巧,我最近就在练习,大家要不听听,提提意见也好嘛。”
苏忆歌低眉,窘迫地卷起湿漉漉的袖子,刚想说什麽,耳畔却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旋律。
熟悉到她至今还能哼出来。
也或许是巧合。幼年,她每每遇到小挫折时,父亲总会给她放这出戏,唱机吱呀响着,便是一段斑驳岁月。说来也奇怪,听完後,她便不若先前那般愁眉锁眼了。
九夕当时究竟唱了多久,苏忆歌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花腔流转,声音虽不若幼时戏曲里听到的那般中气十足,却也足以振奋人心。
虽说还是突兀了些,但周围的人的确安静下来,连一旁的肖玉都舒了一口气,转头向他道谢。
这分明是为二人解围啊。
苏忆歌心头一动,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悄悄别过脸去:“副团长,多谢。”
“无需言谢,只是我自己练练嗓子而已。”九夕慢悠悠地开口。
“您……”苏忆歌刚刚回神,一转头,就对上了九夕的双眼。
“对了,苏姑娘。左转六米,再左拐,右数第一间有个炉子,大概还在烧着。毕竟袖子脏了也不方便,有时间的话去烘干一下好了。”
少女愣愣地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反应过来。
她到底想了个什麽怪点子,这根本没办法帮肖玉解围啊!
九夕轻轻敲了三下桌子,低声细语道:“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带你去……正好我要整理剧本,算是顺路吧。”
的确,留在此处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苏忆歌苦笑一声,推开低矮的旧椅子:“诸位,失陪了。”
她随着九夕的离去站起身,却没注意到,肖玉在那时仰起了头,似要牵住她远去的衣角。
转步到无人处,九夕才舒了口气。他回过头,目光依旧温柔,却未将那和暖的日光收入眼底:“关于王庭西同志……我的情报比她们可靠一些。简单点儿说,那位同志的确在狱中自尽了。”
确然如此吗?
“副团长。”苏忆歌踌躇片刻,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此事,我想详细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