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推开一些,嗓音里有种忍无可忍的沙哑:“你先松手!”
叶清圆被他推开时尚且有些不解,一双端丽的眼眸中泛着水色,看得人心里止不住的痒。
谢尽芜闭上眼,强迫自己将方才的景象逼出脑海,再睁眼时,手指已经掐诀,那埋在野猫身体里的剑意倏然爆发,捣碎了它的心脏!
一股强烈的恶臭蔓延开来。待解决这只沾染了妖气的野猫之後,叶清圆被熏得已经脸色发青了。
谢尽芜心里烦躁无比,像是有什麽东西在胸腔中炸开来,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扶住她的肩膀,眼睫低垂,声线里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自己能走吗?”
叶清圆像是藤蔓一样,两条手臂缠绕着,就此攀住他的胳膊,皱着眉欲哭无泪道:“我想吐……”
谢尽芜脸色顿时变了,也顾不得什麽分寸与礼节,一把揽住她的腰,拖着她就往河岸边的上风向走去。
他把叶清圆抱到河岸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下,看着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条河流虽窄,却也是千花河的一条支流,河水颇为清澈,叶清圆被风吹着咳了几声,终究没有吐出来,脸色逐渐好转一些。
她神情恹恹,轻声抱怨道:“这什麽妖毒,威力竟然这麽大,生化武器嘛简直是!”
谢尽芜垂眸看着她,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妖毒皆是如此,习惯就好。”
叶清圆扭过脸来,可怜兮兮地说:“那我这辈子都习惯不了了。”
头顶惨淡的月光,身处破败而荒芜的小镇,不远处还有一只染了妖毒的野猫尸体,黑暗中或许还蛰伏着未知的危险,眼前之人还是个只会拖後腿的拖油瓶,换做以往,谢尽芜怕是早就不耐烦地叫人符水洗手丶自此弃绝道途,莫再丢人现眼了。
可他此刻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烦躁,而满是对于眼前姑娘的无奈。
他垂下眼帘,唇边竟奇异地流露出一丝堪称温柔的笑意。
叶清圆缓过气来,脸颊也逐渐红润如初,她敏锐地捕捉到谢尽芜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好奇道:“你笑什麽呢?”
“笑你这麽不堪一击。”
叶清圆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次只是意外丶意外!而且那种味道真的很难闻哪,我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人闻了妖毒的味道而面不改色!”
“那种味道不是妖毒,而是尸臭。”谢尽芜纠正她,“若真是妖毒,你如今就不能坐在这里讲话了。”
“……”叶清圆别过脸去,只是一瞬的吃瘪,她马上又神采飞扬起来,“反正你也受不了那种味道的,我都感觉到啦,你的胳膊绷得紧紧的,连脸都憋红了呢!大哥不说二哥,你不许笑话我!”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盛满了天上的繁星。仿佛抓住他的把柄,是足够她高兴到露出这般灿烂笑容的程度。
谢尽芜沉默着不作答,无法解释他脸红是因为什麽。况且她笑得这般明媚而热烈,那就让她高兴一次也无妨。
不过,他忽地想到什麽不太好的事情,斟酌一瞬後,淡声开口道:“以後不要随意就往别人身上靠。”
真不知道她这个动手动脚的毛病从哪来的,今日抱住的是自己的手臂就还好。倘若以後她身边站了其他的男子,她也这样扑过去抱住人家吗?
谢尽芜越想越气,他分明知晓自己不该有这样恶意的揣测,她虽娇纵任性些,有些小姑娘的脾气,却毕竟是大家族里教导出来的姑娘,怎麽会越过礼节的边界线呢?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不悦。
不然,就只能时时看顾她,不让她离开半步。
这个念头乍一浮现出脑海,谢尽芜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忙将这诡异的想法按下去,按得死死的。
他的语气转变得很生硬,叶清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往谁身上……”
话音戛然而止,她忽地反应过来什麽,微微一怔。
她险些忘了,谢尽芜在原着里可是极为厌烦旁人的靠近,原身当时被囚禁在潮湿水牢中的时候,就因为扒拉了一下谢尽芜的靴子,而当场被切断了三根手指。
她方才被恶心到极点,慌不择路时一把抱住了谢尽芜的手臂,那一瞬间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紧绷住了,硬得像是钢铁。
他那时脸色红得不正常,不会是被气疯了丶在强忍着对自己的杀意吧?
叶清圆顿时欲哭无泪,尴尬地笑了一下:“好,方才是我冲动了,对不起嘛。”
谢尽芜的眉头很好看地皱起来,眼中现出茫然的神情:他们的话题好像跑偏了。
说话的当口,厚重的雾气悬浮着从小巷深处蔓延过来。晚间有风,那浓雾裹着潮气就这麽随夜风流淌,宛如有神识一般向河边浩荡奔涌而来。
谢尽芜微微蹙眉,径直向叶清圆走过去挡在她的身前,极佳的灵识穿透浓雾,竟隐约辨认出了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
他薄唇微啓:“雾的後面,有人,或许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