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年立在院中又等了一会儿,耳闻脚步声渐近,擡眸竟见适才树下看话本子的姑娘掀开帘子,正朝他看来。
她像打扮过,换了件粉红色的绸质上衣,眉毛用黛笔描得潦草,脸上脂粉糊作一团。
顾诗年看着她,没忍住就弯了唇角。
“你笑什麽?不好看麽?”路明知被他笑出几分愠气。
确实不太好看,但顾诗年笑不是因为这个。
具体因为什麽,他却也说不上来,摇了摇头,只问:“你便是路姑娘,方才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我……”路明知这回声音小了些,低下头竟略显扭捏,“我怎麽好直接告诉你?”
瞧她情态,顾诗年这才记起:按江边那大叔的说法,前来找她的公子都是为着求娶,她怕是误会了自己的来意。
他觉得有误会应当趁早说清,可他又记起江畔见到她时,她对他说了一句“我觉得,她大概会答应你”。
他心下一惊,陡然也别开了目光。
他觉得自己那传说中的情劫像正在应验,心头却蓄起一抹压不下的喜悦。
见他沉默,路明知提醒他:“你怎麽不说话?该你说了。”
她眼里有期待,可他到底并非为求娶她而来,也怕乌星河说的情劫波及到她身上。
顾诗年抿了抿唇,终是说:“姑娘,我是受一位长辈之托,前来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
不娶她了麽?
这两个不冲突吧。
见她质疑,顾诗年当她是不信他的能力,解释道:“我乃南疆不瑕山的天师……”
他没说完,就遭路明知打断:“天师不可以娶亲麽?”
顾诗年摸摸鼻子:“在我师门倒没这样的规矩,只是……我另一位长辈说,我近年怕不宜娶亲。”
路明知若有所思点点头。
她想的是:既只是近年不宜,那等个几年也行,她还是很随和的。
总归,得把人先牢牢扣在身边,别让他跑了。
顾诗年不知她心思,只当她正揣摩该不该信他,有心多解释两句,却见路明知笑吟吟上前,扯着他衣袖把他往屋里领,边走还说:“我知道了,多谢长辈好意,我家还有一空房,以後你便睡那儿,我们的房间挨着,方便你对我日夜保护。”
路明知才不管他哪来的长辈要他来管她的麻烦,便是他杜撰出的也没什麽,总归她没攒下银子可骗,他若图她这个人,她更是求之不得。
之後大概有三个月时间,顾诗年与路明知一同进出,附近乡邻问起,她便称他是护卫。
期间也有别人家姑娘给顾诗年送过香囊丶帕子,都叫路明知以一句“他家长辈不许他成亲太早”退回。
插什麽队?她先等着的。
从小到大,路明知一直坚信相由心生,有着漂亮模样的人,其内里必不会太差,譬如说她。
顾诗年显然很好印证了这一点。
与他相处越久,路明知瞧着他越是顺眼,他这个人,真是既好看又好用。
他自称是什麽山的天师,真真会点东西,有几次她莽里莽撞险些摔倒,都被他隔着老远以什麽咒术捞起。路明知觉得新奇,要向他学,他也不藏私,倒是她没学几天,就嚷嚷着枯燥,不要学了。
其实这事上,她还是存了小心思的:教会徒弟跑了师父,《西游》话本子里的泼猴不就是麽?所以她不能出师,万一顾诗年跑了怎麽办?
但顾诗年也有不好,他虽在大部分事上顺着她,偶尔却固执得让人想揍他。
路明知不知同他提了多少次,让他用那神奇的咒术帮她捕鱼和采莲蓬,他始终说不可以这样作弊,成果是要靠辛勤劳动获得的,若他们走了捷径,对其他人也不公平。
他不顺着她,她心里不高兴,但鉴于他说的是“我们”,她便没不高兴很久。
毕竟她真是很喜欢与他归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