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满天
“这只怀表是杜老爷送给我的。”
一只大手从乔韵芝和王天行中间穿过,将那张老照片接过去。
霍茂谦凝视着照片里年轻时候的杜伯威,表情平静如水。
“他虽然脾气不好,知人善任的本事还是有的,对人也不算抠门,否则也赚不了这麽钱。我能拥有如今这些,多亏他看得起。”
看样子,他应该是偷听到乔韵芝和王天行对话。
自己刚才那番话像是在故意引导王天行怀疑他,乔韵芝赶紧解释,“我只是看到照片就想起你家里那块怀表了,并不是要怀疑你的意思……”
“我明白。”他笑得温润,擡手把照片放回去,“你一向有什麽说什麽,我很喜欢。再说,让别人知道你到我家来过,我也很高兴。”
他的话立刻让乔韵芝想起他们耳鬓厮磨的那一晚,床头怀表声音嘀嗒有序,让她在沉沦之中偶然回神,能看到月光洒满床榻。
身旁小姑娘的脸刷的红起来,王天行呆楞一阵反应过来,甩给他们一个鄙夷的眼神之後走出书房。
“这杜老爷倒小气。那怀表一看就带了十几二十年了,还拿来送人。怎麽不买一块新的送你?”
刚到门口,他才看见杜玉琴站在门外,也不知他们的对话,她听进去多少。
杜玉琴脸色煞白,原本正低头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见王天行走出来有些狼狈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开。
见霍茂谦带着乔韵芝也跟他走出来,王天行擡头往楼上看,“杜老爷的书房里有发现吗?”
碧绿色旗袍的身影霍茂谦自然也看见了,放低声音说了声“没有。”
“那陪我去别馆看看。”
三人走出主馆,在通往别馆的檐下长廊里站定。
发生命案之後,原本就人丁凋零的杜公馆更加冷清。主馆与别馆之间的花园无人打理,花肥丶农药和工具全部堆在边上,任其生锈丶发霉。
据张妈说,如今杜公馆里这些下人都担惊受怕,不知道下个月,杜老爷的遗産归属结果出来以後,他们还能在这里做活做多久,所以大多都有些消极怠工,私底下悄悄出去打听别的活干。
这里野草丛生,许多花枝丶树木的生长倒是繁茂起来,攀藤寻枝地向上疯长,宛若一只只带刺的触手爬满杜公馆外墙,看上去更加阴森恐怖。
乔韵芝想起那晚飞过的铜雕像,忍不住打个寒战,往霍茂谦身边又站近些,下意识有些排斥这个地方。
“探长带我们来这里做什麽?”
王天行一会儿擡头看廊檐下,有些陈旧的钨丝灯,一会儿又低头去看断裂的长廊地板,像是在寻找什麽。
“在找那个要杀你的人。”
“不是杜二爷身边的保镖吗?他还没认罪?”
“那倒不是,安全屋枪击案和马路上推你下去这两件事,他都认了,唯独你在杜公馆里被鸟人刺杀这件事,他不认。”
乔韵芝稍稍放开男人的胳膊,上前说道,“可那天在场很多人都能证明,杜二爷参加葬礼和夜晚留宿的时候他都在杜二爷身边,不是他,难道是杜三太太做的吗?”
“有可能……诶,这是什麽?”他好像看见了什麽,一个纵身往上跳起,从廊檐下的钨丝灯上扯下来一段透明丝线。
这卷丝线缠绕在灯罩的电线上,看上去好像只有一段。
“是鱼线。”
“杜公馆里哪儿来的鱼线?”
霍茂谦指向主馆,“一楼工具房。杜老爷偶尔也会约上三五好友出去钓鱼,所以钓鱼的装备十分齐全。不过那是公共区域,平时从不上锁。”
“又他妈是公共区域。”
王天行骂了一句,“杀你的那把刀原本放在厨房,杀手穿戴的鸟头和衣服也是放在书房走廊尽头的公共区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这可怎麽找?”
“那我在大门口遇险那次呢?也找不到是谁做的吗?”
“大门口?什麽时候的事儿,你怎麽不早说?”
乔韵芝这才想起,在录口供的时候都是他问她答。王天行不知道她在门口差点被巨石砸中,乔韵芝也就忘了说。
她原原本本把那天的遭遇又复述一遍,王天行越听越生气,手里鱼线被他又拉又扯。
“太不是东西了!那时候他们根本就还没确定你有没有怀孕,就捂个肚子都能被盯上!这算什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走,带我去你出事的地方看看。”
从山上滚落的巨石已经被杜家下人从路边挪开,想来应该是怕有人开车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撞到。
时隔多日,路边脚印早就一层层被覆盖掉,他们转上一圈没发现什麽线索,便沿着巨石滚落的斜坡往山上爬。
“在这。”
三人在接近山顶的一个断崖边停下,离山坡不远的一片土地上,原本长满杂草的绿色草坪中间突兀地缺了一块,露出底下粽黄相间的泥土,很明显之前这上面覆盖着什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