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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第1页)

失眠

凌晨是一天中最静谧的时刻,伊蒂想。她在前院果树之间的小道上慢慢地走着,拉紧了身上的披肩。圣诞节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开始,在漫长的欢乐气氛兀地消散後,人总会有种异样的失落。脚尖碰到了什麽东西,伊蒂弯下身,在草丛边上戳出来一小根枝条——槲寄生。她拾起那支已经过了季节的小东西。槲寄生的剪枝理应变得干枯,甚至黏着泥土或蛛网,但这一枝却依然新鲜得仿佛绿意下一秒就要从叶片上凝作实体滚落。是艾妮的元素控制。

伊蒂想起来了,在圣诞节那一夜,哪怕是平时尽量遵守能量平衡,不做无必要干预的人也会不禁打破一点点规则。那天圣诞树的针叶都盈盈发亮,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金色,纳德和伊蒂模仿音乐剧里某个好友斗嘴又和好的唱段,然後,空气颤动,夜沉沉地落了下来。哈里斯拉住伊蒂,艾妮拉住纳德,留声机里的音乐剧被切换成了一曲久远的丶慢节奏的抒情摇滚,他们开始跳舞。

这是战後的第五年。一切仿佛都是崭新的,新的二十三岁,新的工作,新的诗文阵法。黑夜,清晨,空气中的水雾,泥土的腥气,植被仍将醒未醒,蜷缩成一小团,互相挤挨着。风,冷意还没有散去;天空,密不透风的黑,暗沉沉的蓝,水洗一般的白金色;风暴,抛向空中的红色丶紫色丶橙色,沉默地席卷,耳鸣声——

伊蒂睁开眼睛。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确定自己躺在章家府邸的卧室里,身边是哈里斯。不透光的窗帘在最边缘没有合拢——大概是大扫除洗完後没挂好——一缕光透过缝隙飘进黑沉的室内。伊蒂轻轻起身,摸到床头的通讯仪,祈祷着还有时间让自己重新陷入睡眠——6:20。时间比想象中晚,过不了多久就要起床了。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梦境的馀波在眼睑化作细小的白色纹理,毛线团一般扭曲变化着。也许她可以起来,去书房里待着,直到早餐时间?想着先给哈里斯留个纸条,伊蒂睁开眼睛,过了一两秒才意识到哈里斯正看着自己。

“又失眠吗?”哈里斯张开手臂。

伊蒂像靠一只大型抱枕一样倒在他身上:“也不是,睡着了,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擡头看了一眼哈里斯,“你什麽时候醒的?”

“刚刚,”哈里斯打了个哈欠,“你一动我就醒了。别说对不起,”仿佛预见到什麽似的,他收紧胳膊,“你又没错,我睡眠浅而已。几点了?”

“六点二十,”伊蒂叹了口气,把脸埋到他肩膀上,“现在应该已经二十五了。”

“我起吧,”哈里斯说着,想要起来,“今天轮到我准备早餐。”

伊蒂应了一声,但趴着没动。做梦也是个很累的事,她想,最近她的睡眠总是被梦境打断,梦里具体有什麽她也记不清,但醒来时总是被一种庞大的失落感笼罩,耳鸣,梦里的气味仿佛被带入现实……人在梦里能闻到气味吗?伊蒂突然有些迟疑。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哈里斯就在她後颈轻轻捏了捏:“我得起了,伊蒂。”

“我跟你一起,”伊蒂把脸最後重重地往他肩膀上蹭了一下,终于也坐了起来。

他们今天还要开一个新案子。距离事务所开张已经有两年了,最开始的纷乱终于逐渐开始稳定下来。门口仅为了一睹章府内部而僞装成客户的记者由成群结队只剩下三四个,圣诞节过後也没有了冲着战时“湖边地下网”来叽叽喳喳闲聊的天真学生们。然而随着人潮褪去的,还有伊蒂一开始的理想和热情。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和哈里斯会像是小说里的人物,福尔摩斯和华生,波罗和黑斯廷斯,但现实是他们更像是马普尔小姐——伊蒂所知的唯一女性侦探角色——只是减去谋杀增加安乐椅和毛线团。

事务所的地位确实很尴尬,更大的案子一般会直接由部里接手,也就是哈里斯曾经的侦察司,现在早已换上了新任队长,据说每天压着员工加班。伊蒂倒也不希望每天和各种命案阴谋论打交道,天知道在战後她早就没了学生时代的猎奇和新鲜感。但生活总不能——缺少更合适的说法——过于平静。在战後休整过後,年轻的心再一次占据上风,理想再一次燃起点点星火,伊蒂渴望冒险,自由的,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去到故事里丶歌谣里会有的地方,每一天都是新的篇章。她知道哈里斯也是一样。毕竟当初对方从侦察司辞职的一个原因就是部里把他当作吉祥物,要麽就是没完没了的文书工作,过于束手束脚。当然伊蒂清楚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让两人的相处时间更多一点,然而现在伊蒂越来越不愿想起这个原因。

事务所目前接到的案子,从帮歧视偏见的老一辈调查小辈中谁不怀好意争夺遗産,到哪座府邸的仙鹤走丢了需要帮忙寻回。这一点也不像是人们会用文字记下的事迹,甚至不像是亲朋好友在茶馀饭後会拿出来称赞的功劳,更像是——伊蒂有时闷闷地想——人们在去盥洗室时脑子里打发时间一闪而过的念头。更不用提在办案途中他们还要被委托人和被调查的对象两边夹击,前者大多认为他们太过年轻需要“高人”指点,且通常自封那位“高人”;後者则通常在知道自己被调查的一瞬间脸色爆红,好一点的让他们立刻离开,差一点的就一边扔出各种侮辱人的字眼一边拿出诗文献祭。伊蒂和哈里斯迫于职业准则尽量不使用暴力手段,却发现自己不知怎麽陷入了被委托人和被调查者两面诉讼的泥沼。

当然两个爸爸一如既往地说他们只希望伊蒂能快乐健康,并且他们永远为女儿感到骄傲,但这句话听起来越来越像毫无期待的丶草草写在沙滩上的箴言,水流淌过无声地把文字模糊。伊蒂甚至不敢问哈里斯他是否後悔辞职一事,她知道哈里斯肯定会说不,他不後悔,然而眼看着艾妮在部里的职务稳步晋升,事务愈发繁忙;纳德也忙于他的巡回赛,直到最近过节才短暂地闲下来,伊蒂不禁感觉接不到案子整日待在家里的他们,她和被自己牵连的哈里斯,是不是错过了某种可贵的丶不可复得的东西——生活。

新的一年眼看着已经开始,马上一月底就又是一个和新年相关的节日了。在很久远的过去,各大洲大陆的人们还会根据各地的习俗丶文化来过不同的节日,但那已经是在微粒与元素被发掘之前,几乎只有散发着霉味的纸张还记得这些往事。现在全世界似乎都把节日合并到了一起,以至于伊蒂常常感觉他们一年到头都在筹备节日丶过节丶收拾残局中度过,情绪往往还没来得及沉淀,下一个类似的或不明所以的节日就又登上门槛。过节应该是要庆祝才对,但伊蒂越来越觉得现在每次的节日都在提醒着自己有多麽失败,提醒着她在别人拥有独立生活的时候自己仍没有任何可以拿出展示的东西。于是节日不再欢乐,只是新一轮需要收拾丶整理丶解决的琐事。

他们在月底的春节前还有一个案子,这次至少和那些查继承人阴谋丶宠物走丢的案子有所不同。平时事务所采取预约机制,往往是案件当事人前来絮絮叨叨地讲述情况,再对着条目清晰的价目表纠缠不清,但这一次,案件藏在一封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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