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了一段路,到他们四散搜索时,纪安就借此时机,独架离开,前往被轰炸後的永明岛。
舱内潮湿的水汽渐渐被烘干,包括湿漉漉的她,鱼尾变回人腿,半边脸上的鳞片也消隐,纪安微微侧头,舱内的玻璃,倒映出她原本的脸。
她做不成‘纪安’了。
现在,又成为活在海底的怪物——祁暄。
眸底转暗,逐渐失去光彩。放缓了作战机的速度,黯淡的眼眸缓缓在周边的废墟中逡巡。
除了水,还是水。
一切生物,都被轰炸殆尽。
如果他还在那座高塔里的话……
心沉了又沉,船舱内寂若死灰。
滴答,滴答……
有沉闷的声,一点,一点,溅落在地板上,红色的。纪安低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腕以下,空荡无物,不平整的断口,碎肉被泡得浮肿,发白,偶尔沁出一两滴血珠。
不管不顾地,就那样垂着。
肩膀微微耷拉下,整个人发空地坐了会。乱糟糟的,闪过很多稀碎的画面——
他一身血倒在船板,睁眼望来的瞬间;
含着她的手指,又怒又耻咬她的模样;
被她说得,气得摔了筷子走掉的背影;
两手交握,一笔一划写下名字的时刻;
乖顺地,伏在月光下难耐颤抖的背脊;
半推半就,皱眉隐忍,又呵斥她的话;
和她置气,沉默着,冰冷睨她的眼神;
岩洞里,推她骂她,不断滚落的泪珠;
还有,不知是最後一眼的,匆匆的告别……
左手,不禁抓向了香袋。
她还不能放弃,答应过要带他走的。
也许,他逃脱了,又回到那里,在等她。
作战机忙转回头,向着那座小小的孤岛。
希冀的诞生,也催活了身体的知觉,断手的疼痛才在此刻被她感知。
作战机不断飞驰,带出一串水的尾巴。
左手摸开香袋,取出一枚,将到嘴边,却顿住了。
视线缓缓地落在,指间那枚黑色的鳞片上。
缀在作战机後的水波,渐缓,渐缓,最後归于平静。啓动的螺旋桨停住了。
沉默了一阵,纪安扯下香袋,两指撑开,里面的金鳞不见了,全变成黑漆漆的鳞片——他那晚脱落的。
“我全换掉了。”
熟悉的声音,隔着哗哗的水声,送来。
心头一悸,纪安慌忙擡头。原本以为遭了不测的人,此时就浮在她不远的对面,轻荡着鱼尾,深邃的丶摸不透的眼睛,遥遥注视着她。
失而复得的喜悦,像预感到什麽,渐渐冷息了。
垂着的右手,滴答,滴答地,落着血珠。
“我跟着你,只是为了恢复力量,”他望着她,“我一直都在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