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纷纷表示,这次绝对是死里逃生的奇迹,因为他在进入手术室那一刻,已经是休克状态,本应两个小时以内结束的手术,持续了近五个小时。
所幸一切看起来还好,他身上连着诸多仪器,平稳的滴滴声让人心里安定些许。
“依依,没事了。”
吕翎翰扣住她的肩膀,她薄得好像一捏就会碎掉,他像呵护一块饼干,小心地将她虚揽入肩头。
“他不会死了是不是。”年依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漏气的破风箱,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
“目前是这样。”吕翎翰赶紧拧开自己的保温杯,送到她嘴边,“快喝一口,温的。”
她咽下一口水,呛得咳嗽,哽咽着簌簌发抖,浑身充满着重新活过来的韧性与力量。
“谢谢你们救回他。”年依真挚而郑重,惊心动魄的抢救过後,她只觉得恍如隔世,巨大的变故面前,她什麽也做不了,全靠他们拼尽全力。
吕翎翰突然萌生一种类似欣慰的情绪,他轻生安慰:“他也是我们珍贵的朋友,我们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愿意为他拼尽全力。”
年依点点头,徒劳地再点点头。
切除病竈组织以後,年时川恢复得很快,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已经能吃正常的饭菜,除了身体浮肿,需要连接引流管和各种检测仪器,精神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他甚至处理了一些私人邮件,闲暇之馀在网上做了攻略,打算出院以後带年依去度假。
手术的创伤面不小,这院一住就是二十八天,直到出院那天,引流管的伤口也没长好,但他执意要直接去度假。
年依最初是坚决反对的,同他商量至少在家调理到下个季度,天气也适宜。咨询了医生,医生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不敢当即打包票。
还是来帮忙办理出院手续的池敏清说:他又不是要去外太空。
于是年依家都没回,直接跟他踏上南下的飞机。
度假酒店在山谷中遗世独立,客房临江而居,背面青山如幕,近千亩的山水,一片私家园林只建了三个庭院,三种风格,他们入住了其中一间中式景观庭院,年依看着眼前的山湖,小岛和游船,一时移不开眼。
看得出她十分喜欢,年时川忽然问:“我们在这附近置业,隐居好不好?”
年依正盯着湖心岛出神,忽然就愣住,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最後说:“还是不要了吧,这里进市区不够便捷。”她有顾虑,救护车进来要很长时间。
年时川没再说什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附近的镇上已经被商业化得十分完善,这次出来得匆忙,穿的用的都得现买,年依一口气买的东西再多两只手也拎不下,最後不得不拜托酒店的员工跑一趟,开着园区的观光车拉回去。
江南私厨菜色清淡适口,对大病初愈的人再适合不过,年依事无巨细地为他布菜盛汤,还不忘打趣道:“跟你这麽多年,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傍大款式购物。”
年时川哭笑不得,捂着肋下,又不敢真的用力去笑。
尽管是句玩笑,他其实心有愧疚,她的成长路上的确没享受过太多浮夸特权,在最好的年纪不管不顾地跟着他,仅得到一点他个人微不足道的偏爱。
回到山里已近黄昏,园中小路曲折复杂,他们没特意看路引,也没有问路,年依谨记医嘱,术後适当散步,有助于增加呼吸量。
最後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年依看见一座玻璃房子,看了路牌才知道,那个方向应该是酒店的星空礼堂。
“去看看好不好?”
年时川看了看路两旁依次排列的路引花柱,花朵不再饱满,昨天这里应该有过一场婚礼,他点点头,由她挽着胳膊朝那座房子走近。
房子是木制主结构的,西式教堂风格,屋顶和墙面都是巨大通透的玻璃,前後两扇大门直通穹顶,粉白玫瑰百合组成的路引花柱一直延伸到屋後。
年依突然说:“你等我一下。”
也就两三分钟功夫,她唤他回头。
年时川闻声转身,工作关系他辗转过许多顶级酒店的礼堂,亦有幸目睹无数婚礼场景,却仍难以形容此刻心境。
纯白的纱帐被落日染上一层金,温暖的颜色充满整个空间,时光如那些细小的灰尘颗粒静止在半空。
年依手执一朵巨大的浅紫色重瓣芍药,那芍药没精打采的,却被她十分珍重地如捧手花般执于胸前,她走向他时,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馀光里光影把地板分割成鲜明的两部分,一只黑壳小甲虫奋力地从阴影里爬向光亮的部分。
直到她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那刻,他才恢复知觉,只听她在耳边轻声说:“年时川,反正……就当我已经嫁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