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这摇摇晃晃的枯叶,五条怜垂手,用两只手指从马克杯里夹起烟头,轻轻一掷。她的视线依然注视着那片枯叶。
视线的尽头即是终点。
枯叶脱离枝头的瞬间,被柔软的烟头彻底戳短,啪嗒一下,掉向了地面。
“哦——”
甚尔发出的虽然还是一样的应声,但听起来可比刚才多出了更多的情绪,还垂下手搓了搓她的脑袋,把本就静电的头发揉得更乱了。
“确实能派上点用场。行吧,你就留下来好了。”
无比渴望的答案就这麽不期而至般落在了自己身上,五条怜有点意外,就算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一句“真的吗”。
甚尔合拢了窗户,冲她随性地一摆手:“你要是不想待的话,那也随便你。”
这话一说,简直就像是把选择权的钥匙又丢回给她了。
五条怜愣了愣,匆忙点头:“想待的,想待的!”
“那让你帮忙做事的时候就勤快点哟,五条。”
“好好。那什麽,禅……呃,甚尔先生。”
一不留神,走得飞快的他已经把自己丢到身後了。五条怜加快脚步,急切地想要说出口的话语也一起追上了他。
“您可不可以不要叫我‘五条’?”她摸摸脸颊,“挺怪的。”
甚尔难得的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大度:“那要怎麽叫?”
“叫……叫我阿怜,可以吗?以前阿悟就是这麽喊我的。”
後半句话简直多馀,可惜她是在把话说出口之後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完全失去了补救的机会,只能任由尴尬感蔓延了。
姑且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大概是,甚尔对这种小事完全不在意,沉闷地应了一声“嗯”,又钻回到被炉里去了。
一个是说着“我什麽都会帮你做的”走到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一个是会嘀咕“你得好好帮上忙”的颓废家夥,总觉得好像能搞出什麽很了不得的事情。
实际上完全没有。
说实在的,对于甚尔的职业,或是更深入的身份,五条怜一点都没有概念。她即不知道从何问起,也没能顺利地靠自己的观察得出结果。
就平安夜的遭遇来看,她有理由相信,禅院甚尔是个类似于杀手之类的家夥,可是这份猜测并没能得到事实的佐证。
连日来,他都窝在家里——准确的说,是被炉里,不出门也不做别的什麽,除了每天两次打电话让楼下的小饭店送饭到家之外,其他时间都耗在了电视上,双脚几乎要扎根在被炉的最中心,每次门铃响起都会差使她去开门。
至于五条怜自己嘛,她当然也没做出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在寄居蟹甚尔先生逐渐化身为被炉中一颗不会动的植物的过程中,她成功把客厅沙发收拾成了自己的卧床,顺便搞懂了洗衣机的使用方法,并且悲伤地发现自己的和服被甚尔的黑衣服染成了特别怪的灰绿色。
撇开这点小事,她当然还是在继续以每两个小时一次的频率对家里的小怪物……抱歉,应该是禅院惠,进行喂食,并且在他准备哭闹的时候使出摇晃大法。
这孩子和我真像呢——把禅院惠抱在怀中时,五条怜总会这麽想。
尚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母亲,多麽痛苦的共鸣感。最鲜明的情感似乎不是悲痛,而是遗憾,遗憾着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对她的认知却只有完全的空白。但惠一定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否则他也不会伸出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脸上,然後咯咯咯笑出声来。
小怪物的小小恶作剧成功了,现在五条怜也想笑了。
门铃响起。
“喂!”植物在说话,“开门!”
“知道啦!”
尽管很认真地和甚尔说了害怎麽称呼自己比较好,他也确实答应了,实际上却也不常喊她“阿怜”,而是会选择“喂”或是“哎”之类的称谓。
五条怜把禅院惠稳妥地放好,转身小跑到玄关。
临近中午,能在这时候造访的,当然只有楼下饭馆的送餐小哥了。
果然,一推开门就看到了熟悉的装束和阳光笑容,还有饭菜的香气。
深吸一口气。嗯,今天是天妇罗定食吧?她闻到炸物特有的气味了!
五条怜接过饭菜,阳光的送餐小哥依然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让她有点恍惚。
平常不是送好餐就走了吗,怎麽今天还留着呢?
反常的展开让她有点懵,也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送餐小哥终于开口了。
“是这样的,我们店的老板想要我来提醒您一下,已经到月底的结账时间了,是时候支付之前的餐费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