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五条怜撞在了甚尔的背上。感谢北海道的风雪让他穿得厚实,否则她的鼻梁骨就要撞断了。
“唔,对不……啊不对。”她飞快地撤回了一句道歉,“你怎麽停下来了?”
才发现不是自己走得太快撞到了甚尔,而是他停住脚步,挡在了她的前进路线上。这样一来,该说对不起的可就不该是她了。
甚尔没吭声,只向她动了动手指,像是要隔着空气将她推远。五条怜知道这意味着什麽,神经倏地紧绷起来,习惯性地攥紧了吉他包的肩带。
用不着对视或是其他多馀的动作,当然也不用说出“我明白了”这种话,她慢慢後退,退到危险区域之外——通常这个区域会被他很没礼貌地称之为“碍事范围”。
危险也好,碍事也罢,反正绝不是她适合停留的地方。五条怜飞快地躲进烂了一半的枯树树洞中,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已经打开吉他包了。甚尔也向前迈步。
迈出一步,只需要区区一步,就足够唤醒沉睡在脚下的“生物”了。
咒灵猛地从雪地深处跃起,飞扬的积雪与搅动的空气交融成白色风暴,献出奇形怪状的模样。
这只咒灵很像是浅蓝色的章鱼,八足却又是蚯蚓似的环节,一圈连接着一圈,时而拢成纤细的一圈,时而又扩散出环状的姿态,足底的吸盘被风吹得一张一合,也可能是它正在兴奋地舒展身体。
实不相瞒,只盯着它看了两眼,五条怜就很不争气地收回了目光。
没错,她确实很窝囊,可这只咒灵长得就是很恶心呀,说不定还是目标对象故意设下的防御机制呢!一想到居然要正面对上丑东西,她都有点心疼甚尔了。
……哦对,甚尔还在战斗呢。
倒也没有把这麽重要的事情忘记,只是现状再次在她的脑海里强调了一遍而已。
顺便一起高亮加粗进行强调的又一个现状是,没有咒力的甚尔无法祓除咒灵,除非他手持含有咒力的咒具。
没时间挑挑拣拣了,随便拿到什麽就丢过去吧。只要确认武器精准地来到了甚尔手中,工作就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
五条怜收回目光,重新窝在树洞里。
她没有看到甚尔挥刀把咒灵的脑袋一切两半,淌着粘稠蓝色血液的裂口一边抽搐一边愈合。自然也看不到咒灵被切断的脚在眨眼之间重新长出,而掉落在地的断足仍然生命力旺盛,扭动着袭来。
甚尔不会说这是一场苦战,但现状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
能感觉得到,这只咒灵并不多麽强悍,充其量不过坚韧得恼人而已。他确信自己已经对它造成了足量的伤害,无论如何,都能够将它祓除才对。
除非……
“阿怜!我们该走了!”他用刀柄击飞了扑过来的章鱼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这家夥对咒具的咒力免疫,我没办法祓除它。”
还好,虽然努力地保持着不谙世事的状态,但这句话,五条怜切实地听到了。
她几乎想要发出“哈?”的一声,可这句难以置信的惊呼还未脱口而出,便被堵在了喉咙里。
在她一直忽略的身後,有八只断足拧着环节的躯干,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现在,就连惊恐的尖叫也来不及发出了。五条怜从吉他包里随便摸出一把咒具——好巧,又是百分百命中棒球棍。
抡起球棍,用力击飞扑向大腿的一只断足。似乎听到了“咕叽”一声,大概是这个不完整的生命(如果真能被称之为生命的话)化作灰烬之前最後的尖叫吧。
冲进碍事区域,快点再迈出一步。不知道为什麽,步伐好像被锁住了,她迈不开腿,倾倒的平衡感将她摔在地上。太狼狈了。幸好雪地足够柔软,否则一定会酿成惨剧,但没有拉上拉链的吉他包掉在了地上,东西落得
而不知道的为什麽,很快就也解开了。五条怜慌乱回头,发现一只章鱼足顺利地缠绕在了她的腿上,一节一节向前挪动着,太恶心了。那只巨大的本体也在纠缠着甚尔。
弱小的,但是麻烦的丶缠人的丶无法被祓除的咒灵。必须做点什麽。
她摸到了雪地里一个冰冷的东西,短短的几秒钟,黑铁的外壳已沾满雪粒,出乎意料的重量反而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这是在电视剧中看过好几次的东西,也是由她亲手打包的丶并非咒具的武器——一把手枪。
她的手在颤抖,准星摇摆不定……不,她不需要准星来帮忙。
五条怜需要的是不再东张西望,她必须心无旁骛。
她只需要看着它,而不是看着他。
她可以击中。她不会射偏。
颤抖的手指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