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顺遂
今天是期中考试前上的最後一天课。
语文课上,还剩最後五分钟下课时,周蕊突然想起来什麽似的,翘着兰花纸指指点点,“来,都把那个什麽,去年的套卷拿出啊。”
坐在最後一排的云为夏恍若未闻,稳如磐石。
她的卷子放在教室最後面的柜子里了,离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但既然都要下课了,那就不拿了吧嘻嘻。
于是云为夏继续优哉游哉地撑着脸,坐等下课铃——虽然有的时候即便下课铃响了周蕊也不给下课。
“没有带的和同桌一起看啊。”周蕊见班上很多人都没带,又补了一句。
云为夏:“……”
我只是想静静地坐在这到下课,云为夏抽搐着嘴角,心中暗道。
但之前和段淮之共用一本地理书的经历着实尴尬,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没办法,她只能将椅子拖拖拉拉地一点一点移到後面,抵住柜子,探手翻找她的卷子。然後她就看见段淮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猫腰奔到了他自己的柜子旁。
这下,云为夏的额角也跳了两跳,不禁有些想笑,大概两个都不想互相麻烦的人坐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吧。
拿到卷子後,云为夏又慢吞吞把椅子挪回原位,随意地将卷子往桌上一扔,与这几张害她耗费好大一番力气移椅子的东西干瞪眼。
下课铃在三分钟後响起,周蕊出乎意料地没有拖堂,准时下了课。
下一节是历史,老吴给他们布置了几页练习册上的题,限时完成。
云为夏有点犯愁,有些知识点只能在课本上找到原文,而按她的习惯,一般都把书放在右手边,但是这样当她需要看书的时候,基本一大半的目光都可以投到段淮之身上。不是她故意想看的,只是转头翻找知识点的时候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
而如果放在左手边的话,她的右手在写字的时候又会有很大概率一个不小心肘击段淮之。毕竟课桌就这麽大,二人身形又都比较出挑,平时写东西也都是缩手缩脚的。
所以最後云为夏还是把课本放在了自己右手边,而段淮之应该和她有同样的顾虑,且二人放书的习惯也刚好相反,于是他也把课本放在了他最常放的那边,他的左手边。
于是两人的课本就这样再度挨在了一起,隔着一条浅浅的桌缝。
这时候的气氛就很微妙了。
不是那种旖旎暧昧的微妙,而是那种,云为夏不敢擡头看课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擡起头直直地,随机地,毫无轨迹地,随便盯上课本的一段话,看了许久都找不到答案,或者说是根本没看进去的微妙。
云为喜想把自己的手劈了,把段淮之的手劈了也行。
最惊悚的一次,是她有个知识点在书的右半边,段淮之刚好在看他自己的书的左半边,而当云为喜擡起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视若无睹地尽力忽视旁边人的存在,飞速地浏览书本内容寻找知识点。
当时,尽管段淮之只是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地看着那堆文字,云为夏却感觉他的目光十分炽热,通过那薄薄的纸张传递到了她这边,使她的脑子像着了森林大火一般,难以克制地烧灼起来。
于是云为夏盯着书的右下角看了好久,好久,企图麻木自己。段淮之也一直没有扭头,应该是在认真地找知识点,二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书本。
最终,是云为夏先败下阵来。她转过头,将目光凝聚在自己的练习册上。
她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坦然自若地看向他,做不到大大方方地与他坐在一起,即使是隔着两张桌子间宽大的缝隙,做不到不去幻想一些白日烟火,天方夜谭,即使从未得到真实的回应。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每一个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有太多太多复杂荒谬的,说不清道不明,不应该存在的情绪。
不仅是目光,还有心跳与呼吸,它们都是赶不上自己的影子,总会泄露这些秘密。
那她就站在炽烈的太阳下,一遍一遍地将其反复烘烤,散发出风过栀子花开的清香,即使冒着与那璀璨中心的,桔色的核流泪对视的风险。
期中考试前的那天下午,阳光正正好好,穿过云罅。至少风不会停,槐花还会开,这个热烈的夏天依然在。
那就一切顺利,万事顺遂吧,云为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