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着向前哆嗦着迈了一步,结果被一只座椅的弯腿绊倒在地。那些好不容易汇聚的勇气,在那个滚落的高脚杯里晃荡,最後和红酒一起渗近地毯里。
留下一片暗红的狼藉。
“伊秋!”
“没丶没事……我好像,喝醉了。”
伊秋笑着撑着椅子爬起来,向衆位来宾歪歪斜斜地行着歉礼:“我这样子弹不了琴了,看来上帝都爱着贝多芬,不愿看他被‘打败’呢。”
打好圆场,她借口去阳台吹吹风醒酒。
当她的背影闪过音乐室的大门时,像极了落荒而逃。
……
“你怎麽了,伊秋?你是害怕表演吗——没关系的,我会治好你,就像你曾经治愈我一样。”
“不,路易斯,我大概永远不能好了——我永远没有资格做演奏家了。”
那天晚上,贝多芬第一次见到伊秋用另一种表情哭泣。
他能做的,就是在她身後抱住她,把她藏在怀里。
伊秋害怕在衆人面前演奏。
这是她的秘密,第一次在他面前揭开。
*
车尔尼开始跟着贝多芬学习一些作曲的入门课程。
虽然贝多芬并不要求他现在就上交作业,但是他不这麽认为。小家夥总会被激励起斗志,发誓会写点什麽东西给老师看。
这天,刚上完课的车尔尼叫住贝多芬,拉来伊秋当陪听,一本正经地宣布他写了点小曲子,要交作曲课作业。
他扯扯贝多芬的袖子,请老师千万不要觉得他写得简单,然後开始了他的演奏。
简单顺耳的旋律,并不复杂的和声,淳朴的技巧和一定变化的节奏……
这是一首简单的练习曲范式的小作业。
伊秋呆滞地坐在那。
贝多芬震惊地盯着她。
“曲子就是这样了……老师,我知道我写的不算好,但我以後会更好的。”
小车尔尼不知道,他的小作业是一枚小炸弹,令伊秋措手不及。
谁会知道,这位未来的钢琴教育大家,会在如此年幼的时候,就把他红皮书里的某支练习曲的雏形写了出来。
伊秋无法忘记用599教贝多芬的那些日子。
而贝多芬,更不可能忘记刻在他手指里的曲子。
“卡尔,你先回去……曲子很好……只是我今天,有点很重要的事要跟伊秋说。”
完了。
伊秋想。
……
如果用音乐术语来形容此刻,一定是休止符一直在重复。
他们只是对望,沉默好似要向无穷延续。
一场被施加了缓刑的凌迟。
它另两颗心在风雨里飘摇,迷失方向。
“伊秋,我们为什麽会相遇呢?你从未向我索取过什麽,一直是我在向你讨要……
“直到现在,我才正视那些我可以忽略的你不合常理的部分。
“相遇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只比卡尔小一些。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的容颜从未改变过……
“你是真实的吗?”
他轻颤着问她,她只抿着唇不说话。
“不重要,伊秋,我才是下定义的那个人。你回答我,小卡尔的那首曲子,是巧合吗?”
他希冀地望着她,却见到她唇瓣轻擦,说不是。
一瞬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一切。
贝多芬是愚钝的,但他的敏锐也无人能及:“所以,我们属于两个世界,对吗?”
她的脸又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