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江恣突然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鲜血淋漓,飞溅在床上盖着的绒被上。江恣偏过身,手抓着床板,突然呕血呕个不停。一团团鲜血从他嘴里呕到地上,一滩滩黑血洇湿地面。
赵观停脸一白,吓得往后一蹦,再说不出任何话。
“江恣!”
卫停吟叫了他一声,惊得俯身过去,边安抚边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下帮他顺着气。
江恣又呕又咳,半晌才好。
他气喘吁吁地躺了回去,脑袋陷在软枕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出来。
“身子不好你说话啊,”卫停吟还是忍不住皱着眉训他,“硬撑着硬撑着,就把自己撑成这样了?真是……我又不会强逼着你赶紧把结界做完,你既然撑不住,那就该歇着就歇着呗。”
赵观停表情复杂:“不是,你是真的身子不好?不是跟我装的?”
卫停吟又心烦地看他:“他跟你装什么?”
“那这些年他拆天拆地的,没看出来哪儿气血虚。人是瘦了没错,但身子骨看起来壮得很啊,一脚能把山门踢了。”赵观停叹气,“骂人也不带喘气儿的,谁能想到会吐血啊。”
卫停吟哑口无言。
江恣这些年做的混账事儿太多,混账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连一眼看过去就是病入膏肓的这个模样,都不受人信任。
卫停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叹了口气。
“他是身子不行了,没听说话都不大声了吗。”
卫停吟对赵观停说完,又看向江恣,“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酒楼里留到你病好吧。没事,时间还有的是,等你好了,之后的路我背着你走,现在安心养病,你这样我们也走不了。”
语毕,他再次把眼神投向赵观停,“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药铺,给他抓把药来,一会儿下去的时候我再叫楼下小二拿一壶热水上来,你给他倒了喝了,喝点儿热水总是好的。”
赵观停点头应下:“哦,行。”
“你先跟我出来。”
赵观停应下声后就要回头抓把椅子来坐下。只是椅子还没抓过来,人就被卫停吟一把拎走,抓了出去。
赵观停呜嗷两声,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被拎出去了。
走出门之前,卫停吟回头看了眼。
江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低眸望着他往外走。
那只眼睛里神色复杂。
卫停吟看不明白他的眼睛,于是又收回目光,往外走去了。
*
过了片刻,赵观停回来了。
不知卫停吟和他说了什么,再次推门回来的赵观停神色有了些许变化,脸色还有些发沉发黑。
不忍不甘不解和怨恨悲哀憎恶忧愁,许多太过极端的情绪都在他脸上浮现。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单纯地对他嫌恶颇多。
真是很矛盾的一张脸。
赵观停顶着这样一张很矛盾的脸,走了过来。
走到江恣床边,他低下头。
他看着江恣,江恣看着他。
赵观停叹了口气,拉过一旁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前倾着身,手搁在扶手上,托腮望着江恣:“师兄出门去找药铺了,楼下小二烧水去了,一会儿就把热水送上来。”
江恣点了点头,哑声说好。
他没再说什么,赵观停却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江恣咳嗽了两声。
赵观停还是在盯着他。
被盯得烦了,江恣拉起被子,翻了个身,背对赵观停。
可赵观停的视线还是针扎一样落在他背上,扎得江恣浑身难受。
两相无言,沉默很久。
赵观停忽然说:“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越平静越显尖锐。
江恣整个人抖了一下。
“实话说,我这几年里,都不太明白你。”赵观停说,“你知道吗,我下上清山前,坐在舍院废墟前发了很久的呆。”
“你下手真狠啊,一间屋子都没留,连长在门口的老树都拦腰砍断了。”
“我那时候就想,你怎么这么心狠呢,那里好歹是教你养你这么多年的地方。怎么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心狠的人啊。”
“小时候,我的确有点儿讨厌你。但后来我慢慢发现,你其实一身正气。照师兄的话说,正得都有点儿发邪了,你身上的血灵根代表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