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到江恣身前,按住他的肩膀。他看见江恣那只眼睛里闪过惊异,在按住他的这一刻,他也感受到江恣身上一僵。
但卫停吟通通没做理睬。他掀起江恣左眼前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他这只眼睛。
他看着褐色发黑的一片凹凸不平的恐怖伤痕,它在江恣惨白的脸上如此突兀,如同这只眼睛上生了一个怪物。
伤痕尚且如此,当时他在雷渊底下伤到的时候,又是如何?
心上闪过画面,他似乎看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渊底下,这人蜷缩成一团,捂着这只当时鲜血淋淋的伤眼,撕心裂肺惨叫着的模样。
雷渊里会有他惨叫的回声吗?他惨叫许久都没人应答的时候,会后悔跟着卫停吟跳下去了吗?
卫停吟没有问他。他看着这片伤痕,忽然红了眼睛。
他抱住江恣。
江恣一身的骨头更僵了,卫停吟感觉到在抱紧的一瞬,他在自己怀里立刻变得更加僵硬。
他把他抱紧了些,在他耳边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呼在江恣耳畔边。
江恣忽然就松下了一身的僵硬骨头。他在卫停吟怀里软下来,缩起来,脸埋在他肩头上,跟只小狗似的,在他颈窝里蹭了几下。
卫停吟抬手,安抚地顺了顺他的脑袋。他的指尖从他发丝间穿过,落下,周而复始。
“我不疼。”江恣突然在他怀里闷声说。
“谁信你,”卫停吟说,“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
江恣在他肩头上点了点头。卫停吟松开他,可刚起身,江恣突然伸出手,把他按回怀里。
“就这样睡,”江恣说,“这样躺下去睡……行不行?师兄抱抱我。”
他声音沙哑恳求,这话说完,又补充了句:“我不会多碰师兄的,师兄别怕我。”
卫停吟低头看看他,那只血眸可怜巴巴的,像他还是个小孩的当年,血灵根觉醒后杀了魔修,被众人所指的那时,慌张失措地投向自己的目光。
另一边又是那样可怖的大片旧伤,卫停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无可奈何地点了头,应声说好,重新抱着他,慢慢地躺了下去。
他和江恣躺在床上这一片旧白衣里,卫停吟偏头望望这一床自己的旧衣,心上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但总之很复杂的心绪。
江恣抓起薄被,盖在了卫停吟身上。
他抱着他,头埋在他胸膛里,呼吸平稳。
只是离得太近,一呼一吸都十分清晰。
很奇怪,卫停吟是与他同床共枕过的。从前他带着江恣下山卫道,受魔修侵袭的村子小,他俩就挤在同一张床上过。
从前过剧情被打得太狠,两人双双负伤时,躲在同一个山洞里,也曾经抱在一起取暖,过了一整个晚上。
可如今不知到底是什么变了,卫停吟听着他在自己身边一呼一吸,被他环着腰圈在被子里,却听心跳莫名隆隆,比从前快了些许。
怎么了呢。
卫停吟不知道。可江恣实在可怜,于是他把手放在这人脑袋上,一下一下,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着。
天好像又变冷了,卫停吟听见外面风的呼啸声变得更大。
不知何时,他也沉沉睡去。
……
“尊主——”
“尊——主——啊——”
卫停吟还在睡梦里。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喊着什么,似乎是在喊江恣。但他醒不过来,只是眼皮抖了两下。
但来人来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