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那个小泥巴妖怪在水底下憋不住气了,又慢腾腾地浮了上来。卫停吟听见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又如释重负似的把这口气呼了出来。
卫停吟轻声吃吃笑着,江恣这次没有再问他笑什么。
卫停吟洗完了,就走到池边,穿上里衣上了岸。他回头叫江恣也上来,这小妖怪听见呼唤,转过头来,慢腾腾地飘到了岸边来,且一路上还是只露出半个脑袋在水面上。
飘到卫停吟脚底下,他抬头看了一眼。
卫停吟没擦身子就穿上了这身里衣,这下好了,一身白衣全都透了,湿哒哒地贴着皮肤。
江恣看了他一眼,就不自禁地蹙紧眉头。
他偏开脑袋看别处,从水里坐起来一些,露出了肩膀来。
“你先走,”他还是说,“我之后再上去。”
“好吧。”卫停吟不强求,“衣服放在池边了,你穿好再进去。”
他指了指池子边上,那里也放着一套里衣。和卫停吟身上这身一样,只是小一些,是做浴袍用的。
江恣点了点头,往那边飘过去,伸手拿起那身被叠得方方正正的里衣。
卫停吟赤着脚走入山明轩,用毛巾擦干了头发。等他换上原来的那一身白衣,通往池子的那扇门外才传来哒哒的光脚走来的脚步声。
江恣进来了,他穿着卫停吟给他的那身里衣,蹙眉冷脸盯着他,嘴也撅得老高,一脸的不服与戒备。
真是一张很典型的天不服地不服的小孩的脸。
江恣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个模样。以往的经历让他时时刻刻都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一切的一切都表现在他的脸上,眉间永远会皱成个川字。
花了很长时间,他这张脸才柔和下去。
但这都是后话了。
山明轩里,卫停吟站在柜子前,正束起自己的发冠。
江恣向他走来,卫停吟也正好束好了发。他放下手,从面前放衣服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新衣,又抓起一条干净的新毛巾放在上面,一起递给了江恣。
“擦干以后,把这套新的换上。”卫停吟对他说,“不是我穿剩下的,师尊门内本就一直缺着位子,为了新弟子入门以后方便置办,我屋里一直都备着几套新衣。总不能新弟子入门以后还去师尊那儿拿吧?多不像话。”
“这就是事先给你准备的。都是亲传了,以后别穿得那么寒酸。”
听他说完,江恣才犹豫地伸手,把他手中递来的衣物拿了过来。
他看向自己换下来的那套被砸满泥巴的门外弟子的衣物:“那之前那套呢?”
“扔了呗,脏成那样了,我要是你,洗都懒得洗。”卫停吟打了个哈欠,“我去外面等你,换好以后你跟我回去。晚上多吃点饭,明天还要去面见师尊。”
江恣惊了:“明日要见师尊?”
“废话啊,你以为亲传弟子入门是拿个玉佩就行了?”卫停吟说,“玉佩只是你成为亲传的入门砖,你还要去面见师尊,行拜师入门礼的。”
“明日一早就是拜师礼,到时候所有亲传都会到场。不用紧张,到时候大师姐会主礼,她说什么你做什么就行,无非就是敬杯茶再磕个头。”
江恣听了个一知半解,朝着卫停吟眨巴眨巴眼。
江恣面露紧张。
就算卫停吟说不用紧张,可他是要见掌门的。
怎么能不紧张。
*
第二日是个朗朗晴天。
天高风清,云过苍山,又是个好天。
上清山上,鸟儿飞过,留下一串忽远忽近的悦耳鸣叫声。
连山上的鸟都是快乐的,可江恣并不快乐。
一想到马上要见掌门,他就浑身发凉。
虽然跟着卫停吟上山到了山宫门口,可他浑身骨头都僵硬得像只发条坏死的人偶,走路同手同脚,腿都要弯不下来了。
他紧张得咽了好几口唾沫。这张小脸还是和昨日一样凶,但明显多了好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