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昼。
是个很奇怪的名字。
我妈在外地生下我的时候,恰逢那个城市白日最长的一天,当地人称为长昼。那天能看到太阳的时间有十七个小时,也恰好我妈没有什么文化,护士问孩子的姓名,那个女人懵懂的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随口赐了我个字眼。
昼。
长大之后我总是在想,或许有的时候,你的命运和结局从出生那日已经注定了,就和出生证明上冷冰冰的名字一样。
有些讽刺,出生那天也是我距离‘太阳’最近的,唯一时刻。
我妈没有钱,剖腹产,在小地方的医院住了几天就出院了。
那会小镇的医疗条件有限,再加上我们没有钱,穷的叮当响,路过的小偷都会抹泪留钱救济的那种,所以,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将我一点一点养大到会说话会走路的。
我没饿死是个奇迹,但是,女人死了。
黑发人送黑发人。
我那时候太小了,不怎么懂死亡的概念,我只是大概明白,或许我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俗称,阴阳相隔。
虽然她总是打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但总归会护着我,给我吃的,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守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讲到这里,不要误会,她并没有你想的那种在床边彻夜不离的守着我,是为了什么伟大的母爱,她不会送我去医院,不会喂我吃药,她只是想看我什么时候会自然死亡。
但我太能活了,以至于长大之后,我看着手掌绵延不绝的生命线,总想一刀隔断它。
那个女人会一直说什么‘如果没有我的话,她会过得很好’,说什么‘没有怀孕的话就好了’,有时候喝醉了,她便会喋喋不休的念叨另一句话。
她说,如果我那晚没有加班晚回家就好了。
直到她自杀死亡那天,我才从邻居唏嘘的言语中知道,她是被人强了,所以才有了我。
哦,我真该死啊……
我不太懂什么是火化,我大概明白,那个女人从一个人类的模样,变成了一堆粉末,被禁锢在一个方正的盒子中。
邻居的好心人让我将名为骨灰的东西撒向大海,给‘母亲’自由。
我没有体会过母爱,说直白点,我也没被人爱过。
我想,是因为我年纪太小了,人生才过了个位数而已,生活阅历还不够,未来会有机会的。
他妈的,我想,小时候的我真是个傻逼,不是小时候没被人爱过,我是这辈子都没人爱。
我蹲在海边,看着一望无际深蓝色的海水,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跳下去。
噗通,咕噜,咚,啊!
算了,这事儿想想就罢了,我胆子小,不敢跳,双腿都打颤。
之后,有个名为女人朋友的‘友人’来找我。
原来,那个女人最后还是心软了,我猜她并不希望我死,只是不知道该把这个生命如何处置。她自杀之前联系了唯一的朋友。
可她或许不知道,这位朋友,其实就是当初害她被强的人。
那位朋友故意灌醉了女人,将她羊入虎口。
可惜,我那会实在太小,根本理解不了成年人的弯弯绕绕,想着,反正一个人留在那里也是等死,不如和这个漂亮姐姐离开。
我真是蠢的可以,现在想想,还不如死了好。
漂亮姐姐带我做了一晚上车,路上我说饿了,姐姐给了我一巴掌让我闭嘴,我很怂,不敢再说一个字。
第二天早上我们从车换成了船,最后是摩托车,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再能开口说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耳朵坏了。
因为我听不到中国话,他们在说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出境了。
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寝室夜话,宿舍老大问我们出过国没有,说当了警察出国很难,应该早点出国体验一次,轮到我说话,我说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出国过了。
老大羡慕的不行,问我去哪儿了。
我说,好像是缅D。
老大问我,穷乡僻壤,你去那干什么,治安也不是很好。
我觉得丢脸,连忙解释说,哦,那可能记错了,不是缅D,太小了,记不清,反正是个东南亚的小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