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掏出枪之前,泉冶就已经想好怎么应对后面要发生的事。
如果栾辉同意站在自己这头,那一切都好说,如果相反,泉冶只能将栾辉放弃,把人留在原地,交给庄杨处理,而后自己一个人返回面对沈河,虽说到时候被怀疑试探都是难免的,甚至还会被毒打讯问,但没被沈河要了命,一切还有机会。
那如果,沈河看见是一个人回去的,直接开枪崩了自己怎么办。
明明刚刚答应庄杨会活着回去,怎么就要食言了。
扣紧保险,泉冶在栾辉沉默的这几秒钟里,他已经在想后一种方案的可行性。
好在,栾辉轻轻握住枪口,以一种屈服的表情示意他放下枪,身上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放低枪口,泉冶提醒栾辉道:“你可以考虑好了再答应我,沈河那边是条死胡同,我这边也是条单行线,一样不能回头的。”
栾辉在略硬的柏油马路上蹭了蹭鞋底的湿泥土,低声道:“我答应你。”
泉冶细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威胁人这种事,无论以前做过多少次,自己还是不擅长。
坐在驾驶位上低头系好安全带,泉冶看着副驾驶的栾辉扬扬下巴示意他道:“安全带。”
栾辉安静的系好安全带,随口报了个地址,这是沈河临走之前告诉他的见面地点。
目的地泉冶略有耳闻,离那边不远有一个小码头,平时是渔民用来捕鱼的,而对面就是另一座城市,换而言之,如果想离开环岛,这是最快的办法。
泉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问栾辉:“沈河为什么选在那汇合?”
栾辉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不是要离开环岛?”
“这种事他不会告诉我们这些人的。”栾辉想了想,又加了句:“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后面想做什么。”
泉冶点点头:“嗯,我信了。”
我信了,真的。
隔了几秒钟,泉冶又说:“栾辉,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泉冶看了眼后视镜,道:“有机会的话,拜托你留徐彦一条命,让他活着。”
栾辉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无力的摇摇头露出为难的样子:“这件事我更办不到,也不是我该做的事。”
泉冶笑笑:“话别说太早,万一呢,先答应我。”
栾辉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他愚蠢的觉得既然说好了他跟泉冶站在一边,那么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应该做到。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一向很少主动开口说话的栾辉突然问了泉冶一句话。
“……公务员的话,很难考吗?”
“啊?”泉冶以为自己听错了。
栾辉低头看着一旁的空调排风口,愣神道:“我姐姐上个月在信里说,她女儿长大了想做警察,我查过,警察是公务员,铁饭碗,应该赚的也不少,可又听说考试难度很大。我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有,所以把她当我孩子一样,一个女孩,我不想她吃那么多苦。”
泉冶很想告诉栾辉,大哥,你问错人了。
我不是公务员,我更不是警察,我只是一个大学都能好好没念完的可怜虫。
不过看着大块头一本正经思念亲人的模样,泉冶觉得他现在并不需要自己的‘真言’。
“好考,特别好考。”泉冶摸摸鼻子大言不惭道:“录取比例也挺高的,我这种人考上都没费什么力气……”
栾辉像是信了,脸上恢复了点血色,好像终于从眼前这个‘警察’身上得到了只字片语的安慰。
“那就好。”他喃喃道。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泉冶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铁汉柔情四个字来,他开始后悔,后悔是不是刚刚把栾辉留给庄杨比较好,起码他还有能见到自己的外甥女的机会。
和泉冶记忆中的一样,沈河说的目的地附近果然有个码头。
近码头一公里的地方有个小木屋,旁边还有根一米多高的电线杆,栾辉示意泉冶在旁边停车,走近的话,被沈河发现驾车的人不是自己,会很麻烦。
海绵上的风要比上面大得多,泉冶将衣服的拉链拉到最高,跟着栾辉走向那个小木屋。
等走得近了些泉冶才发现,木屋旁边的不是根电线杆,而是人。
尤屹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站在门口,正顺着风口点燃一支香烟。
他看着比上一次更瘦了,风很大,吹得他眼睛睁不开,半眯着眼睛无神的靠在木板上,颧骨上多了两条深深的刀伤,也没有做任何处理,任由风中的细沙留在它们上面。
看见泉冶过来,尤屹的脸上多了点人类的表情,对熟悉的人挥挥手,笑着说了声:“嗨。”
泉冶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脸怎么了?”
第二句是:“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