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我在王府得知你入京的消息,匆匆赶到贵妃宴上,将你带走,因为那时风波未定,你入京会有危险,但皇帝把我召走。”
沈曦云身形愣在原地。
他看着她颤抖扑扇的睫翼,把话语一点点从心里挤出来。
他只纠结了一瞬要怎麽同她说,但见她欲离开的动作,再无法冷静客观,只想着将一切和盘托出。
“皇帝召见我,是因为他认为你就是前朝遗孤丶逆党苦寻的圣女,派侍卫带你入京是为震慑和控制。”
如有必要,更是除掉她。
“我不愿意,请祖父宽限我时间,为了防止後续逆党宣扬你的身份,我同皇帝各退一步,选择把你暂时软禁在西郊别院。四月初七,我对你说了糊涂话,把你送了过去。”
他愈说愈顺畅,但随着逼近那个日子,他也愈来愈不敢看她的表情。
“七月初七,是乞巧节,也是我的生辰,皇帝为我办庆典贺冠礼,我求见他,想着逆党将平定,你身份的疑点和所谓证据将被彻底消除,不再能影响皇帝的名声,希望将你放出。他答应了,答应三日後,让我去见你。”
“我高兴坏了,让长安当晚赶去郊外山上放了一场烟花,想同你说:再等等,窈窈,只需三日,我们就能相见了,我就能跟你解释这一切。”
“但七月初八……”
她捏紧衣袖,打断他的话:“谢成烨,你是不是伤糊涂了?”
他低头苦笑,“是糊涂了,我的脑子糊涂了,心更是糊涂到无可救药。”
谢成烨一字一顿道:“我到西郊别院时,已经迟了。你被喂了毒躺在地上,我试了许多法子都没法延缓毒药的发作。最後,亲眼见你在我怀中咽气。”
他望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眸,终于擡手,触碰到她脸颊,温热柔软,多麽鲜活的窈窈。
问出此前困扰他月馀的问题,“窈窈,你一心和离,就是因为你早已想起这些,是麽?”
这是问句,但他心里,早已明了的答案。
她曾经被他这麽对待,至死都没有得到回应,难怪她忽然冷淡忽然逃离,大抵是成婚後她便记起了上辈子。
她沉默,抿嘴不语,但袖袍遮掩下另一只手指尖陷进掌心,掐出丝丝缕缕的疼。
有些问题,若是不答,其实已经答了。
“殿下许是身体不适脑中记忆混乱,我去唤大夫过来。”说完,用力一挣,就要出屋门。
这笔烂账,她还没明白要怎麽同谢成烨算。
谢成烨见状,慌了神,也不管身上伤口如何,下床赤着脚追上她,从背面把她抱入怀中。
“窈窈,你理一理我,成麽?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是我对不住你,你想做什麽都成。”
唯独,别不理他。
他已经没法承受这些了。
谢成烨贪婪地汲取鼻翼间她的气息,真的太久了,从她逝世到如今,上辈子的记忆和这辈子交错在一起,他太久没这样抱过她。
“理你?”沈曦云蹙眉,“谢成烨,你要我怎麽理你?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她声音颤抖,带着委屈,“别惦记这些了,当作一场梦都忘了吧。”
谢成烨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低语,“梦?怎麽会是梦呢?”
他比谁都清楚,那是他追悔莫及的上辈子,是他恨不得赔上一切换个重来机会的曾经。
“我知晓,我做错了许多事,我定会一件件偿还。”
沈曦云哑然失笑,“偿还?”
“那你能偿还那个被毒死的姑娘一条性命吗?”压抑的情绪爆发,她声线擡高几分。
“谢成烨,你能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