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丶
啓明星挂在穹顶,远处天地相接处泛起鱼肚白。这一夜所有人都未能好眠,寒冷的晨日悄然来临,昭示着寒冬将要开场。
齐家老爷子齐崧天蒙蒙亮时便出门进宫了,昨夜下的暴雨,满地冷水,马车车轮碾过镜面,碎溅起一地泥点。
“究竟何人对诏国王子下手,可查清了?”
齐崧身体不太好,还未掀帘就在不停咳嗽。
“还没。这天儿说冷就冷,父亲当多穿些。”齐长瑜吩咐下人回去取大氅,“如今诏国使者都扣在殿中,虞相刚与城郊的禁军校尉对峙过,场面有些失控,好在武安郡王能压住,陛下方才身体不适,到後殿看诊了。”
齐崧点了点头。
齐崧扶着父亲,避开一个水坑。
“禁卫军都能作证动手的人是虞家府兵,但虞子德的护卫统领简称他没有见过那人。西诏使者确认了小王子的身份,这小王子是偷溜出来的,名字没有报在使者名单上,我想使者团也是後来才发现他。”
“何人对诏国王子动手的账之後再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诏国的怒火。”齐崧呼出一口白气,苍老的声音低下来,“能不打仗,就不要打……”
*
清雅门。
寒风骤起,相月白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心道这破屋又漏风了,她前些日子糊上的口子又被雨淋开了吧。
正想着,下意识摸了把枕边短刀。
没有。
她骤然惊醒,“噌”地坐起来,发现自己不在上一世的那间破屋。
这是自己在清雅门的卧房。
她这才从恍惚中醒过来,紧绷的身体和疯狂跳动的心缓缓恢复平静。
记起来了,她已经重生两个月了。
昨夜她还以黑罗刹的身份大杀特杀,勇闯丞相府,勇夺相党罪证,勇带着太子殿下逃命……
然後被炸聋了。
相月白歪了歪头,凝神细听。屋外在刮风,风卷走了她院中树上仅剩的枯叶,正擦着地面不知道往哪刮去……
很好,听不见只是暂时冲到了冲击,休息过後就恢复了。
她刚准备掀被子,就扯到了肩上伤口。
“嘶……”
怪不得浑身腰酸背疼的,昨天忙活了那一晚上,差点命都没了。唔,还好岑修远又救了她一命……
等等。
以上记忆总结起来就是,她披着黑罗刹的皮大杀特杀,然後被岑道救了送回清雅门。
相月白石化在原地。
她带了银质面具,是以黑罗刹的身份出现的。
但是岑道扑过来的时候,面具甩了出去,摔碎在了乱石堆里。
相月白脸色瞬间白了。
师父没见过黑罗刹,岑道更不可能见过。可是太子见过。
还是刚见过不久。
她面具摔掉的时候,楚正则看见了吗?
张泰又在哪?爪牙昨晚围杀他们,放过太子了吗?
昨晚受到了冲击太大,她虚脱之後脑子跟糊了浆糊一样根本转不动,浑浑噩噩地被岑道背回来,半路上就昏睡过去了,什麽时候被换了衣服包扎了伤口都不知道。
按照她上一世的警惕性,有谁在她睡着的时候碰她一下,她会立马惊醒并将水中月架到那人脖子上。可回来後竟然一次都没醒过。
看来跟昏迷也没什麽两样了。
疼痛刺醒了相月白麻痹了一整晚的记忆。
摸不到看不见的桎梏感,毛骨悚然地从记忆底处翻上来。
相月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人的手段一定做不到那样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