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丶
“所以当时在国子监,我的钱袋被没收後,你才会那麽迅速地拿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钱袋。”
从前疑虑过的很多细节,如今都有了解释。
相月白好似身处云端,久远的思绪纷至沓来,一时间择不出个头绪。
“……”事到如今,再隐瞒已经没什麽意义了,岑道只好承认,“是。”
相月白:“你後来来看过我吗?”
当然。
但他却说:“北境离楚都太远,後来又战事吃紧。本就是萍水相逢,後来也就没有了你们的消息。”
相月白眨了眨眼睛,静静地默了片刻。
正当岑道以为相月白要不高兴时,听见她开口了。
“好吧,是因为现在还得瞒着麽?那能说了以後记得告诉我。”
岑道蓦地擡眼看过去。
相月白擡起一条腿搭上美人靠,抱着水中月往旁侧亭柱上一倚。
她像是终于扳回一局,嘚嘚瑟瑟地开了屏,虎牙露出一点尖。
微弯的眼角蕴着得意,仿佛在说“看我厉害吧,一眼看穿了你们两个老狐狸”。
岑道第一次发现她原来有一点小虎牙,笑的时候格外灵动。
相月白:“说回正题,我是想说,我们或许可以找找以身入局的那个节点,或许就能知道天道究竟想让我们做什麽了。无论是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是改变别人的命运,祂总该给一个指向吧?
“你重生前最後发生的事,也是我被天雷劈中麽?”
岑道回过神:“是。再醒来後,就是在岑家马车上,然後遇到了谢门主遇刺。”
相月白想了想:“那你见过一个花纹繁复的巨大车轮吗?”
岑道怔了一下,颔首很快回答:“天雷降下的瞬间,夜幕中悬空出现一个倒转车轮。我以为是幻觉。”
相月白眼睛亮了一下:“那你还看到了什麽?有没有看过我自戕的画面?”
相月白以为岑道会犹疑或说没有,可岑道竟说:
“我亲眼见到。那时我晚到一步,你在崖边捅了心口一刀後,我的绳索才将将抛出手。”
相月白:???
相月白:你说谁捅谁?
“我什麽时候捅过自己?”相月白震惊道。
岑道疑惑道:“你以为步入死路了,想自戕的。”
那时他脚下一滑,险些跪下,直到那浑身是血的人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後,挣扎着将绳索绑在自己身上,他颤抖不止的手才重新稳住。
相月白:“什麽时候?我怎麽完全不记得?”
岑道也颇意外:“你坐在崖石边……你若没有,怎会问我?”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相月白思忖片刻,给岑道描述了她重生时看到的走马灯。
她一直以为那是生死之际産生的幻觉,所以从未细想过。
她曾从一口铁锅中活下来,绝不是会求死的人。
万般折磨苦难,凭什麽是她来受?她去赴死?
该死的是三州案的真凶,是扯她师父下水的虞子德,是灭她师门的皇帝楚瑞。
绝不该是她!
她不怕死。
也不怕活下来。
“我上一世并未自戕过。”相月白抱着胳膊蹙眉,笃定道,“我在乱葬山上拼了命也要抢账本,怎麽可能反而在拿到後自戕?”
她这般笃定,岑道一颗心却缓缓沉了下去。